“這兩日我先後拜訪了城中王氏、張氏、尤氏、杜氏幾家,其家主皆口稱家中有事,不肯派遣家族家丁參戰,這可如何是好?”
“暫且選調精銳之士頂上吧!”延綏巡撫張伯鲸不由歎了口氣道,“這些将門平時一副忠貞爲國模樣,到了關鍵時刻卻踟蹰不前。”
“你且不必管他,安心守城便是。待到本官擊退賊人以後,再和他們理會!”
“是,末将領命!”左光先聞言不由連忙應道。
“現在誰在城上指揮?”延綏巡撫張伯鲸又問道。
“是俞總鎮!”左光先眉頭一皺,心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如今城中唯有延綏巡撫張伯鲸、延綏總兵俞沖霄和陝西總兵三人在職,除了他倆還能有誰?
“去吧,看着點!”張伯鲸若有所指道,“如今非常之時,唯有你我二人能同心協力,餘者須多留一個心眼!”
“是,末将曉得了!”陝西總兵官左光先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等到陝西總兵官左光先一走,張伯鲸不由露出黯然的神色。
“怎麽了,撫軍?”他身邊的老仆追随他數十載,見狀不由憂心道。
“老夥計,恐怕這一次咱倆是躲不過這一劫了!”張伯鲸搖了搖頭道。
“如今城中将門蠢蠢欲動,而俞沖霄又态度不明,唯有陝西總兵官左光先和‘順賊’又血海深仇,或許還能抵抗一二,餘者皆不足論!”
“那......洪亨九的書信怎麽辦?”老仆沉默了片刻才問道。
“不去管他!”張伯鲸冷冷道,“他深受皇恩,卻不知羞恥,甘願從賊!”
“如今自己從賊也就罷了,居然還勸本官從賊,真乃天下第一無恥之徒!”
“這......若是都降了賊,這榆林城還怎麽守?”老仆聞言不由遲疑道。
“哼哼,以爲内外勾結,本官就拿他們沒有辦法了嗎?”張伯鲸不由冷笑一聲道。
“我已經安排妥當,這一回定讓他們好看!”
“巡撫以下令讓我詐降,将舜王騙進來殺,如何是好?”而于此同時,陝西總兵官左光先根本就沒有前往城牆,反倒回到家中,對端坐在那裏的“張道士”彙報道。
“有手書嗎?”“張道士”聞言不由笑道,“這厮倒是奸猾的很,還真是多虧了左總兵才得此情報!”
“那......那舜王,啊不......那秦王真能赦免我昔日之罪嗎?”左光先有幾分忐忑道。
當初自己親手一刀,實打實的割破了他的喉嚨,雙方幾乎結下了殺身之仇。
若是到時候舜王突然反悔變卦,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
“千金買馬骨,你聽說過沒有?”“張道士”白了他一眼道。、
“舜王是做大事之人,得聞左将軍來投,喜出望外還來不及,怎麽記挂些許龃龉之事?”
“聽過,聽過!”陝西總兵官左光先連忙點頭道,“隻是我這不是不确定舜王到底是想買一片‘活馬’,還是想買一匹‘死馬’?”
“萬一就像要一副馬骨,将我拆的七零八落,那還不如以身殉國,留下美名爲好!”
“你想多了!”“張道士”不耐煩道,“你想留下美名,難道那舜王不想留下美名嗎?”
“昔日雍齒數叛,然漢高祖先封雍齒以示群臣,則人人自堅;張繡殺子之仇,曹操仍盡釋前嫌,故而天下歸心。”
“舜王素來有仁義寬厚之名,惜乎無仇人可恕,實乃第一憾事!”
“如今将軍若率衆相投,舜王豈不倒履相迎?”
“再說你兒子左勷,才能不及中人,若你不能再趁機建功立業,豈有長久富貴之理??”
“那好吧,我就姑且信你一次!”左光先遲疑了一下,随即堅定的掏出了手書以示“張道士”。
“好了,先借我用一下,明早之前我定會還你!”“張道士”一把奪了過去,笑嘻嘻的便揚長而去。
“父親,能成嗎?”左勷不由有幾分擔心道,“據說張繡父子便被曹操父子逼殺了!”
“不成也得成!”左光先不高興道,“要不是你如此窩囊,我焉用投靠他人哉?”
“放心吧,我和舜王多番交手,多少也算是了解他的爲人,卻是稱得上一個光明磊落的漢子,絕不會計較當日之仇。”
“隻是從此以後,恐怕你也隻能做過閑散的富貴閑人,切勿再有不切實際之心才是!”
且不說左氏父子如何交談,卻是那“張道士”施施然離了左府以後,有偷偷摸摸去見了那延綏總兵俞沖霄。
和那延綏巡撫張伯鲸所猜想截然相反,其實如今榆林鎮之中,除了諸将門以外,唯有和張順血海深仇的左光先反倒被“張道士”說服了,而俞沖霄猶在猶豫不決之間。
“你又來作甚?萬一讓别人看到了,本鎮豈不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俞沖霄不由惱怒道。
“俞總鎮莫急,且讓你看一件事物,我再走不遲!”“張道士”一邊說,一邊笑嘻嘻的掏出了一張紙條擱俞沖霄面前一晃。
“什麽?”俞沖霄一愣,連忙接過來一看。
隻見那紙條上面寫着:“明日申時,隻許敗,不許勝,提前遞以降書,延請舜王入城!”
“這......這......”那俞沖霄又如何不識得延綏巡撫張伯鲸筆迹?
他頓時如遭雷擊,半晌才喃喃自語道,“朝廷将榆林托付于我等,結果不意個個不思忠心報國,反倒争相降敵,真乃我輩之恥!”
“看到了吧?手快有,手慢無。若是俞總鎮再遲疑一日,說不得就被别人借首級一用,拿出來向舜王請功去咯!”“張道士”嘿嘿笑道。
“如今榆林上下,除了俞總鎮以外,上到巡撫,下到将門,莫不聞風而降,實在是令人不恥!”
“然而似總鎮這般忠義之士,真是罕見。我家舜王又素喜忠節之臣,若是你肯歸順舜王,我保證你定能青雲而上,建立李世績、程知節那樣的功勳。”
“這......”俞沖霄又仔細端詳了手中的手書半天,不由仰天長歎道。
“良禽擇木而栖,忠臣擇主而事,信哉斯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