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老老實實躲在西安城裏,囑咐官兵謹守城池,不敢再次出城挑戰。
而義軍連番作戰,也到了體力、精力的極限,對于官兵的休戰之舉更是求之不得。
于是,雙方都老實了下來,戰場上出現了一陣難得的暴風雨前的平靜。
沒過兩日,陳長梃攜白廣恩及新降遊擊将軍趙光遠一幹人等趕了過來。
而李牟部則暫時留守華陰,謹防被官兵斷了後路。
陳長梃白廣恩麾下雖有損失,編制完整,尚有五六千人。
而趙光遠手下原本有兩千人官兵,經過戰鬥損失、自相殘殺以及部分潰逃,如今也僅有一千餘人。
三者合計也有七千人左右,如今再加上賀人龍、賀錦兩部,攏共有一萬兩千人駐紮在劉家營。
從人數上來講,其實已經超過了駐紮在西安城裏的陝西總兵官左光先部。
那左光先也不敢坐以待斃,遂在陝西巡撫甘學闊協助下,從西安諸衛所中挑選精銳之士,擴充麾下人馬。
陝西巡撫轄區内主要軍事力量,便是西安城内西安右護衛、西安左衛、西安前衛、西安後衛以及潼關的潼關衛。
在原本曆史中,孫傳庭擔任陝西巡撫以後,其餘各處精銳人馬都被霸道的五省總督洪承疇抽調走了。
他隻好一邊清理治下屯田,一邊從這幾個衛所裏抽調人馬丁壯,愣是短時間内編練出一支的精銳善戰的三千人标營,一戰而擒“闖王”高迎降。
由此可見,陝西諸衛所之中并非沒有可用之兵,隻是需要将領認真選練和及時發饷而已。
事出緊急,西安城被賀錦奇襲進來,一頓攪和,也罷城内居民吓了個半死。
這固然讓大家對陝西巡撫甘學闊和陝西總兵官左光先頗有微詞,但也有利于一些守城工作的展開。
陝西巡撫甘學闊便借此吓唬城裏士紳富戶,讓他們出錢出力,協助守城。
而陝西總兵官左光先便借此雷厲風行,從四個衛所中又選調出力兩千武藝娴熟之人,充實麾下人馬。
如此以來,雙方倒也人數相當,勉強抵消了一些義軍援軍到來帶來的壓力。
果然,等到陳長梃等人到來之後,張順又親自指揮人馬,對西安東門長樂門發起了進攻。
左光先不敢怠慢,連忙親自坐鎮長樂門,抵禦義軍的進攻。
這一次,陳長梃帶來了義軍鑄造的萬斤紅夷大炮兩門,飛彪铳十餘門,其他野戰炮、黃金炮數十門不等。
張順一聲令下,諸炮齊發,打的長樂門城樓上幾乎站不住人。
賀錦等人焚燒長樂門附屬設施的效果出來了,失去了觀測、遮蔽以及部分守城器械以後,高大的長樂門,幾乎和一個光秃秃的的土台差不多,如何防守?
義軍的火炮固然無法摧毀堅固的城牆,可是擊毀城牆上的碟牌、女牆還是輕而易舉。
等到碟牌、女牆等遮蔽設施盡毀,城牆上光秃秃一片,如何躲避四處飛濺的炮彈?
不得已,陝西總兵左光先隻得退守箭樓,把幾乎失去防禦作用的閘樓棄了。
隻是這一棄不要緊,義軍上用雲梯,下立木橋,上下夾擊,一舉奪取了閘樓。
隻是閘樓上設施盡毀,義軍登上以後,頓時也面臨官兵的困境,被箭樓方向的火铳、弓矢和火炮一頓射擊,不得已又退了出來。
如此,雙方你整我奪,打到了天黑,義軍不得已又退了回來。
“舜王,你讓我帶兵再沖一波,說不定就奪下此城了!”原來中規中矩的遊擊将軍趙光遠,新降以後,爲了表示忠心,這一次倒出了大力,幾次奮勇沖殺,立了不小的功勞。
眼見義軍又退了下來,他又不由叫嚷起來。
“不值當!”張順搖了搖頭,笑着應道。
這厮賣力是賣力了,隻是如此嚷嚷卻并非要蠻幹,隻是故意表忠心。
若是自己真依着他的建議去做,除了白白送幾十條人命,實際上無濟于事。
話音剛落,張順看那陳長梃、賀人龍和白光恩等人依舊不服,不由笑着解釋道:“有句話叫做‘一張一弛’,打仗亦是如此。”
“前番賀錦那一次把官兵打疼了,所以他們才團結在一起,死守西安城。”
“若是威脅不在,不等我等用兵,他們自個就會鬧騰起了。這叫做‘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哦?此話怎講?”陳長梃、賀錦、賀人龍、白光恩和趙光遠都是大老粗,猛打猛沖還行,若是論玩心眼,還差張順幾條街。
“昔日袁紹病死,曹操借機攻打河北,則袁氏兄弟同心,曹操不能勝。及曹操退走,威脅不在,其兄弟反倒内讧起來,最終被曹操摘了桃子。”張順笑道。
“今日西安城中形勢亦如此,陝西巡撫甘學闊、陝西總兵官左光先二人爲了防守義軍,自然要征調城中丁壯、糧饷。”
“若是稍有不從,怕不是刀槍棍棒伺候,甚至以通賊之名,殺雞儆猴。”
“如果在我軍強攻之下,倒也罷了。非常時刻,行非常手段,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可是若是我軍退去,那些士紳、宗室,豈肯幹休?”
“第一罪,縱賊入城,殺戮百姓;第二罪掠奪民财,強拉壯丁;第三罪,縱兵入王府,驚擾宗室;第四罪,用兵不力,連戰連敗,以至于兵臨城下;第五罪,龜縮城中,怯敵不戰!”
“你道這哪一宗,他們兩個抵得住?”
“這......”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恍然大悟道,“原來還有這種玩法......”
那新降将領趙光遠聞言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心道:“‘順賊’,啊呸,舜王足智多謀,機警善變,不下魏武,多虧我已經投靠義軍,不然早以及死無葬身之地矣!”
遂即,義軍便焚燒攻城器械,拖拽走攻城火炮,緩緩退出戰場,直奔劉家營營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