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快快有請!”滿臉苦色的崇祯皇帝不由展顔道。
這些日子後金雖然暫且停止了進攻的勁頭,然而諸賊縱橫陝西、山西和河南三省,糜爛北方,實在是讓他寝食難安,一宿三驚、噩夢連連。
給事劉昌不停的彈劾原兵部尚書張鳳翼,策劃無功,坐失州縣,以緻順賊占據河洛、南陽及汝州二府一州,逐漸壯大。
初時,崇祯還不以爲意。這些臣子的日常不是你攻讦我,就是我攻讦你,他早已經習以爲常。
隻是張鳳翼策劃剿滅“順賊”的方案,皆以破産而告終,也引發了崇祯皇帝的不滿。
剛巧那給事中劉昌聲稱“兵部尚書張鳳翼推總兵陳壯猷,納其重賄”,雙方鬧得不可開交。
崇祯皇帝幹脆将那給事中劉昌貶秩調外,将張鳳翼外放擔任宣大總督,而調任原宣大總督楊嗣昌任兵部尚書。
崇祯皇帝朱由檢臨危受命,自十七歲登基以來,無日不憂慮關外鞑虜、關内賊寇。
奈何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大明正處于王朝末期,如同年邁老人一般。行事遲緩,步履維艱。
朱由檢空有一腔熱血,面對一團亂麻似的政局,毫無頭緒,卻難以一展志向。
他亟需一員得力幹将輔助自己。
其中楊嗣昌便是他精挑細選的助手之一。
那楊嗣昌乃萬曆三十八年進士,先後曆任戶部主事、員外郎、郎中、新饷司郎中等職。
後來他稱病挂冠之後,開始留心邊事,将自己在戶部參與财政管理的經曆編爲《地官集》二十卷。
崇祯還未登基之前,剛好看過此書,頗爲贊賞他的才能。
等到他登基稱帝以後,先後曆練他分巡汝州道、霸州道,整饬山海關内監軍兵備道,都察院右佥都禦史巡撫山(海關)、永(平府)等處地方提督軍務以及兵部右侍郎兼宣大山西三鎮總督等職。
甚至連楊嗣昌父親楊鶴在擔任陝西三邊總督其間,招撫神一魁失敗,按律當下獄論死。
素來刻薄的崇祯,也在楊嗣昌的請求下,赦免了他的罪過,以改戍江西袁州代之。
如今楊嗣昌曆練方成,雖然還有些許不足之處,隻是形勢危急,由不得他細細磨煉了。
那楊嗣昌年近五十,正值不惑之年。吃得圓滾滾、胖乎乎,可惜經曆了許多風霜,卻是黑了許多。
這黑胖子來到殿前,連忙前驅幾步,叩拜道:“楊嗣昌得見天恩,不勝感激涕零,吾皇萬歲!”
“愛卿平身!且莫說什麽萬歲,我正值年少,已經兩鬓斑白,狀如老者矣!”九五之尊朱由檢不由有感而發道。
“若是群臣用命,君臣上下一心,百姓安居樂業。豈勞朕勞心勞力,心力憔悴耶?”
“死罪死罪,臣恨不能爲聖上分憂!”楊嗣昌本來打算站起來,聞言不由又跪下請罪道。
“不幹卿事,愛卿趕快起來吧!”崇祯連忙上前親手将他扶了起來,問候道,“邊地風沙頗大,愛卿受累了,倒黑瘦了許多!”
“爲主分憂,乃臣之本分,不敢言累!”楊嗣昌老老實實道。
兩人客套了幾句,朱由檢不由迫不及待問道:“如今北有鞑虜,内有順賊,内外擾擾,海内沸騰,爲之奈何?”
“我聽聞古人雲:不爲良相,即爲良醫,蓋其理一也。”
“夫天下形勢,譬若人體。京師爲其首,宣大薊遼爲其臂膀,中原之地爲其腹心。”
“如今形勢是烽火出現于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禍亂于腹心之内,中之甚深。”
“外患固然不可圖緩,内憂更不能忽視,因爲它流毒于腹心,如果聽任“腹心流毒,髒腑潰癰,精血日就枯幹。”
崇祯皇帝爲人不由毛骨悚然,連忙求教道:“先生之言,切中要害矣!我欲重振旗鼓,驅逐不軌之徒,還天下一個安穩,不知當如何應對?”
楊嗣昌早就成稿在胸,聞言連忙高聲應道:“臣有三策,以獻陛下!”
“先生請講!”崇祯聞言精神一振,連忙正襟危坐,洗耳恭聽道。
“一曰:攘外必先安内。夫鞑虜者,芥蒂之癬;夫順賊者,腹心之憂。”
“自古以來,芥蒂之癬不足爲懼,腹心之憂事關生死。”
“夫後金立國已已經二世,非一日之功可以斷絕;而順賊占據河洛不及一年,當趁其未穩,發大軍一舉蕩平,以免其勢大難制矣!”
“故而我建議陛下,當北和後金,以穩其心;專心緻志,集中兵力,一舉蕩平順賊!”
“哦?”崇祯聞言臉色一變,面帶不愉道,“鞑虜殺我百姓官吏,占我土地,掠我财貨,此愁不共戴天,豈有議和之論!”
“事急從權耳!”新任兵部尚書楊嗣昌聞言連忙勸慰道。
“待賊寇滅亡之時,便是對鞑虜開戰之時!”
崇祯一聽,不由皺了皺眉頭道:“那你繼續!”
“是,二曰:足食然後足兵。如今朝廷糧饷不足,雖有精兵悍将,難以盡數剿滅賊人。”
“待到糧盡,官兵反倒不得已退兵,實爲咄咄怪事!”
“臣議選練精兵一十二萬,其中步卒七萬四千人,騎兵三萬六千人,足以應當順賊、鞑虜之患。”
“費将安出?”你話說得好,錢從哪裏來?
崇祯又不是傻子,難道他不知道要選練精兵強将,應對鞑虜賊寇嗎?
要做什麽不是問題,問題是如何去做。
“臣議加饷銀二百八十萬兩,分别從均輸、溢地、寄監學生事例、驿遞四處打算。”
“若再不足,又當如何?”崇祯兩眼一亮,好像看到了一絲希望。
“當從禦倭、禦虜例,再行加派‘剿饷’、‘練饷’!”楊嗣昌斬釘截鐵道。
“這……百姓會不會稅賦過重?”崇祯遲疑了一下,他當初雖然立志要做堯舜之君,奈何形勢比人強,登基不久便恢複了“遼饷”加派。
如今聽聞楊嗣昌又要加派饷銀,也有幾分遲疑。
“事到如今,爲不得已,也隻好苦一苦百姓了!”楊嗣昌也歎息道,“我等一心爲公,想必天下百姓也會理解陛下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