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文武雙全,倒是個好苗子。
張順本打算培養他做參謀中的翹楚,将來接任洪承疇的幕僚長之職。
奈何此人聽說五省總督洪承疇擔任幕僚長以後,非常堅定的表示,“恥于彼輩同列,願爲一武夫,馬革裹屍足矣。”
張順寫信勸說了幾次,全無效果,不得已便遂了他的意。這一次便命人将他帶過來,留在身邊培養一下試試此人天賦如何。
至于張慎言之子張履旋,随着義軍逐漸壯大,父親張慎言又是義軍重臣,也扭扭捏捏随了張順。
而董笃行和李際期皆爲無論心性能力,皆超乎衆人之上。兩人被張順分别任命爲縣令數月,皆成績斐然。
而‘嶰谷三才’溫廷枟、張師樊和師佐,年齡較輕,又是自己幕僚。這一次張順便把他們一并喊來,準備輔助呂維祺經略陝甘之地。
“末将得令!”王錦衣聞言知是大事,連忙低聲應了。
下達完命令之後,張順自己也長舒了一口氣。
之前他也和張慎言、呂維祺、宋獻策等人反複探讨過義軍的戰略問題。
如今義軍雖然趁朝廷沒有聚集起全部力量之前,占據了河南、南陽和汝州二府一州,實際上等地朝廷大軍一到,皆成泡影。
義軍在真真正正獲得與官兵對抗力量之前,什麽“種田”、“改革”,都不好使。
唯有以快打慢,盡快割據一方才是王道。
而割據方向當選擇哪裏爲好?
唯有陝西三邊之地,既有精兵銳卒,能夠應付朝廷蜂擁而來的進攻,又能夠最大限度減少對明金之間力量對比的影響。
當然,想法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關鍵就是張順手裏無兵,别看現在他手裏擁有二十營六萬人馬,但是南陽之地、以及洛陽以東、以北都需要牽扯義軍極大的力量去防守。
如此一來,三分兩分,他能夠拿出來一萬多人馬,已經是極限了。
開玩笑,任憑他如何用兵如神,張順也不敢吹噓自己僅憑一萬人馬,就能全據擁兵十餘萬的甘陝之地。
那該怎麽辦?
哪怕武侯再世,淮陰複生,也不能虛空爆兵呀!
不過,他們不能,張順能。
那王錦衣得了命令,便去執行命令挑選信使去了。
而這時候張順便對高桂英說道:“行了,你去幫我準備一下筆墨紙硯,我自己擦一擦就行了!”
“哦!”高桂英應了一聲。
随即,她擦了擦手,然後起身去挂在馬背上的行李箱翻了翻,翻出來一雙靴子來。
高桂英拿着往張順面前一擱,笑道:“爹爹試試這個合腳不,剛巧我先前給我弟弟做了一雙,大小好像差不多。”
張順拿起來一看,是一雙十層新的小羊皮靴子。
他穿上襪子,抓起羊皮靴子往腳上一蹬。
這雙靴子十分合腳,而那羊皮又質地柔軟,穿起來十分舒服,不亞棉靴半分。
張順不由笑道:“你有心了,一會兒把那舊靴子也幫我收起來吧!”
高桂英撇了撇嘴,也沒說啥。
她一會兒找出來筆墨紙硯來,把宣紙鋪在了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又磨好了硯台,然後笑道:“爹爹這是要作甚?”
“既然有文書,爲何剛才洪先生在時,卻不讓他寫?”
“這個他寫不了!”張順神秘一笑,抓起毛筆蘸了蘸墨汁,揮毫寫道:
“諸義軍兄弟,見字如晤、展信舒顔。”
“渑池一别,一載有餘矣!當初三十六營兄弟合力,官兵爲之逡巡,朝廷爲之側目。”
“不意義軍分兵四定以後,大多朝不保夕,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似漏網之魚;将不能一日兩餐之飽,士不能早晚一宿安睡!”
“何也?則敵衆而我寡,敵強而我弱也!”
“兵法曰: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我專爲一,敵分爲十,是以十攻其一也!”
“而今義軍分如散沙,而官兵專若磐石,豈可得乎?”
“本王無能,覥居三十六營盟主之位,上不能擊破朝廷,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下不能和合衆人之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愧矣!”
“幸而蒼天有眼,不負有心之人。本王自出伏牛群山之後,連戰連勝,割據河洛、南陽之地,寥有立足之地。”
“茶飽飯餘之時,思及當初同袍之義,得聞諸位朝不保夕之事,不由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吾自起兵以來,上承天命,下應黎民,素來秉公行事,無有偏倚,複又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遂被諸人推爲盟主之位。”
“如今吾又率大軍,有志于秦地。朝夕破潼關天險于前,破陝西總兵左光先于後,吾兵鋒所值,莫不栗然。”
“但聽吾之名,夫督撫輾轉難眠,王室恐慌不安,百姓俯首稱快,豪傑翹首以待。”
“吾念及昔日之情,慮及同袍之義,亟需諸位率衆來歸。如今義軍氣勢正盛,複圍秦王于西安,困官兵于甘陝。雙方僵持南下,正當你我同心協力,同舟共濟,驅逐官兵于秦地,報仇雪恨于竟時。”
“若果如我願,我不吝糧草軍饷,官爵厚位。有肯随我者平定天下者,許以将軍、王侯之位;若不肯随我者,則好聚好散,宰割天下,各憑本事。”
“今後我若遇兄弟刀兵者,莫不退避三舍,以示其誠!”
“若此,諸義軍兄弟又有何慮哉?何不與我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方不負人世間走這麽一遭,豈不快哉!”
“三十六營盟主舜王谕!”
“爹爹?!”高桂英眼看着張順一筆一畫将這書信寫完,不由大爲震動,“您這是?”
“一人力寡,衆人力強!”張順笑道,“既然本王不足以單獨奪取陝西,何不廣發英雄令,借助義軍兄弟之力,以求全勝?”
“那......其他義軍首領會來嗎?”高桂英遲疑了一下,不由問道。
當初他伯伯“闖王”高迎降何嘗沒有如此野心,結果機關算盡,卻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舜王雖然如今名聲威望更高于他,可是能否降服這些如狼似虎,野心勃勃之徒,猶爲未知也。
“事在人爲!”張順搖了搖頭,吹了吹書信的墨迹,笑道,“不可勝在己,不可勝在敵。”
“這些人最講義氣,皆受我救命之恩。我不求個個都是關張忠義之輩,但凡有人記得我些許恩情,也不枉我白忙活一場。”
“更何況,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事乃千古未曾有之事。但等此令一發,定然很快就傳遍大江南北,人人皆知矣!”
“從者義氣之名,名留青史;不從者,忘恩負義之名遺臭萬年。”
“更不要說,無論他們從于不從,朝廷豈肯幹休,坐視他們彙集一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