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俗話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象升雖勇,即便勉力搏殺數十人亦力竭矣。”
“如今舜王以兵事托付于我,我不敢有所懈怠。請舜王允許我選練精兵以備非常,殺敵立功以效舜王!”
什麽叫做事兒之人,就便是做事兒之人。
既然接受了張順的任命,盧象升不避嫌隙,立即提出練兵的要求。
“理當如此,此事建鬥心中可有成算?”張順點了點頭,心中也不甚忌諱此人。
如今義軍兵強馬壯,人才濟濟,張順麾下本不拘他一營人馬。如今既然盧象升已經投靠義軍,焉有猜忌不用之理?
“我有兩策,請舜王選用!”盧象升聞言拜道,“一則如義軍其他将領常例,亦以三千正兵練爲一營,人馬、弓矢、铠甲、火铳、火炮齊備,三月而後成。”
“如此攻必克,戰必取,一如其他總兵。隻是如若這般,想必舜王麾下亦不缺如此一營人馬而已。”
“哦?”張順聞言大感興趣,不由奇道,“莫非建鬥又其他想法不成?”
“蒙臣憲牌前事,照得用兵貴在出奇,剿敵宜于夜襲。蓋賊人、官兵及鞑虜白日劫掠殺人,力且盡矣。”
“每到三四更時,則熟睡不醒。誠得勇敢兵丁、身軀矯健、舉步輕捷、善于登高涉險、疾馳騎射,且晝伏夜出者。”
“夜潛其營,奮力砍殺,或暗取其馬匹弓矢,或放火焚其營壘辎重,或鼓噪不止、亂其軍心,此爲制敵之良策,不可不爲之備也!”
“但此等兵丁,豈可遽得也?”
“須平時挑選教練,務使手腳便利,膽氣充足,心志堅強,呼吸靈應,以供臨期之用。”
“我意别立一營,百裏挑一,皆選用精騎,共約千餘人,号曰:奇軍。”
“其中年幼不足十四者不用,年長逾于四十者亦不用。有力壯而雙目無神者,則汰之;有身軀高大而臃腫癡肥者,則汰之;有‘雀蒙眼’者,則汰之;有耳鳴耳背者,亦汰之。”
“務必使人人敢戰,号令如一。上馬則左右激突,勢不可擋;下馬則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夜出則鴉雀無聲,輕如貓行;晝伏則如虎卧荒丘,潛伏爪牙,以待捕食之機。”
張順一聽,這特麽不就是特種部隊嗎?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還有如此心思。
特種作戰部隊初建于後世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主要是從作戰部隊中臨時挑選或者招募優秀的官兵,組成小規模突擊部隊,對敵人進行實施偵察、破壞、襲擾、綁架和暗殺活動。
當然,若僅僅如此,這特種部隊也無甚特别之處。
中國從戰國時期就有挑選精銳部隊的傳統,《孫子兵法》曾雲:将不能料敵,以少合衆,軍無選鋒,曰北。
北即敗北,可見至少在戰國時間,擅長用兵的将領就有挑選精銳,對敵人關鍵部位進行突襲的習慣。
那特種作戰部隊和“選鋒”究竟有何不同呢?那就是後世的特種作戰部隊,根據作戰目标,進行嚴格特種作戰訓練,制造發放特種作戰武器,形成特定作戰任務和固定相應編制。
而盧象升這一次提出“建立奇軍”的建議,雖然頗爲類似于“選鋒”和“家丁”之策,其實細細究來,赫然已經是一種以襲營、夜戰和奇襲爲特定目的的特種作戰思想。
他不由笑道:“建鬥所思所想,高于衆人,實乃是令人歎爲觀止。”
“不知其人員如何招募,部伍如何編制,而士卒如何選練,而奇軍又如何作戰,所費饷銀又當幾許?”
盧象升一聽張順這話,頓時頗有知己之感。
張順雖然聊聊幾句,句句切中實務,非親身經曆者,不知其中關竅。
他不由連忙應道:“奇軍士卒,我正要請舜王之令。臣意欲于義軍全軍進行挑選,務必精益求精,親自過問,不敢有一絲懈怠也!”
“部伍編制亦一如義軍例,不敢有所變更也。待士卒已成,臣先遣夜不收四處探查軍情,若知敵人果然無備,則趁夜襲之!”
“若一擊不中,則遠遁千裏。靜待下次時機,趁其不備,再襲之!”
“至于糧饷,我知義軍如今月饷一兩左右,馬軍月饷二兩有餘。我意每人每日再加銀三分,合計一軍多花白銀三十兩,每月多花白銀九百兩。”
“然其人數不過常營三分之一,皆以馬軍計算,亦不過兩千之數。若是再加銀三分,則一營月饷不過二千九百兩罷了。”
“而常營步七馬三,步卒銀一兩,馬軍銀二兩,合計月饷則有三千九百兩白銀。更勝我奇軍一千之數矣。”
原來原本曆史上,盧象升擔任鄖陽巡撫期間,指揮客軍,多次大破農民軍。随後,才向朝廷上疏,請求建立标營。
然而,其麾下标營亦以多以步卒爲主。他不得不依靠祖寬、李重鎮等邊軍騎兵,對抗農民軍。
時值農民軍連斬明軍悍将曹文诏、艾萬年,大敗尤世威,五省總督洪承疇爲之氣餒。
時任總理江北、河南、山東、湖廣、四川軍務,兼湖廣巡撫的盧象升便率領官兵,連破農民軍于汝州、大破于确山。
于滁州斬殺義軍首領“搖天動”,随後逐北五十裏,積屍填溝委塹,滁水爲不流。
複破“闖将”李自成于七頂山,将其麾下精騎幾乎盡數殲滅,一時間名震天下。
這一系列作戰,打的農民軍如同喪家之犬,不得不躲入荊襄群山之中,充分體現了他用兵猛追猛打,行險出奇的特征。
然而,作爲“救火員”的盧象升,幾乎是哪裏有困難,就調動到那裏“救火”。
後來雖然向崇祯上奏了《選練奇兵疏》,從宣大三鎮中挑選出一千五百“奇兵”。
惜乎皆分散于各衛所、軍堡,并未單獨編制。
以至于直到他兵敗身死,其實依舊沒有練出一支順手可靠的标營出來。
如今盧象升降爲義軍所捉,受困于囹圄之中,閑暇之餘,不由總結自己在鄖陽“剿匪”經驗,竟然比張順前世曆史上提前了兩年,提出了“選練奇兵”之策。
“好,很好!”張順聞言拊掌而笑道,“不過建鬥卻言之過易矣!”
“既然新練一軍,務必将舊軍暮氣盡去,當新募士卒,重新編練,力求煥然一新才是!”
“這......奈何義軍所轄之地多步卒,而少馬軍,爲之奈何!”盧象升聞言不由歎息道。
“這有何難?人非生而知之者,及其初生,皆先以四肢爬行,而後改爲兩足而行,及有牛馬,始知騎矣!”張順不由笑道。
“盧氏、嵩縣、唐縣、鄧州等地,民風剽悍,世以殺人爲業。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使槍弄棒、開弓射箭,等閑事耳!”
“隻是其地少馬,是以不得騎也!卿何不以高跷選用敏捷合用之士,複購戰馬,教之以騎,而後其軍可成!”
“日後若是平原遇敵,則仗其四蹄,踐踏其營;若是山地遇敵,則棄馬登山,等閑事耳。當殺得敵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如此‘盧閻王’之名,當爲天下所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