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們父女相見,你去湊什麽熱鬧?李百戶簡直莫名其妙。
好在一個去看老婆,一個去看女兒,倒也無甚沖突。
那李百戶今天喝了不少,有幾分微醺。便在張順扶持下,深一腳淺一腳往李香住處走去。
到了地方,張順上前一隻手扶着李百戶,一隻手輕輕敲了敲門。
“誰呀?”門裏響起了柳如是脆生生的聲音。
門外沉默了一下,張順和李百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吱聲。
不是,你敲門不吱聲是什麽意思?李百戶更是一頭霧水,隻好應道:“是我,哦,還有姑爺!”
“呀,是太爺回來了!”柳如是吱呀一聲打開房門,有幾分驚喜道。
原本她剛跟着李香的時候,稱呼李百戶爲老爺。隻是後來這般稱呼被張順“霸占”了,她就給李百戶升了輩分。
李香正在屋裏生悶氣,聽到柳如是的聲音,也連忙迎了出來。
結果她笑容還未綻放,一眼便看到了旁邊的張順。
李香臉色一肅,冷聲問道:“你來做什麽?”
哇,這就是我老婆,哪怕生氣的時候,也都這麽好看!
錐子臉,狐狸眼,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早勾的張順魂兒都不見了。
“香香,這不是老泰山喝多了,我陪他一起……”張順觍着臉道。
“那人已經送到了,你可要走了!”李香不高興道。
往日怎麽玩兒,都依了你。好家夥,到關鍵時候,你倒向着那村姑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張順無話可說,隻得拼命給柳如是使眼色。
柳如是這時候哪敢觸李香的黴頭,隻好裝作沒看到。
這時候李百戶擺了擺手道:“舜王,你先回去吧!我和她說會兒話,替你勸勸她,再說!”
好吧,張順隻好長籲短歎而去。柳如是跟着送了兩步,見左右無人,這才拉着他道:“我的爺,你這讓我怎麽替你說話呀?”
“我雖是一個下堂妾,好歹也是内閣首輔家的。到你這裏倒好,妾室沒撈着也就罷了,連個姨娘都混不上。若讓故人見了,豈不是遭人笑話?”
“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張順聞言,便拉着柳如是小手道,“我隻希望能夠和姐妹們在一起,長長久久。”
“奈何封建禮教害死人,非要分出個高低貴賤來,我堂堂舜王亦無可奈何!”
“可别,别出了事兒往别人身上賴,說的好像你沒享受其中好處似的!”柳如是雖然聽不懂什麽叫“封建禮教”,可她知道什麽叫“不見兔子不撒鷹”。
“好人兒,你就饒了我這一遭吧!有你的終是有你的,心急什麽?”張順便死皮賴臉的抱了上去。
“快走吧,别作妖了!”柳如是生怕被李百戶和李香發現了,連忙推開了張順,有幾分慌張道,“夫人那裏我給想辦法替你說好話,你可别忘了今天的話兒!”
且不說張順如何離去,且說李百戶進了屋子,李香一邊奉上了醒酒湯,一邊抱怨道:“你這女婿倒是個好人,咱們家把身家性命托付與他,他反倒要把我捏扁搓圓了!”
“我的兒!”李百戶吸溜一口熱湯,笑道,“若論力氣,咱爺倆加起來也比不過舜王一個:若論權勢,咱們家在他眼裏也不過一隻随手可用捏死的螞蟻罷了,爲何他還要三番五次忍讓與你?”
“還不是他沒理?”李香憤憤不平道,“我是如何對他的,他又是如何對我的?”
“錯了,是因爲他講理!”李百戶把湯往桌子上一丢,倒是抛灑出來一些。
他痛心疾首道:“我膝下無子,一直把你當兒子養,又讓你讀書識字。結果書讀多了,反倒把你人讀傻了!”
“生氣有什麽用?有理有什麽用?世上生氣的人多了去了,有理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人人慣着别人的脾氣,事事講理,哪有今日舜王興盛之勢?”
“我看那柳如是雖然也讀了很多書,就比你聰明多了!”
“卑鄙小人!”李香哪裏不明白柳如是送張順一下是什麽意思,不由憤憤不平道。
“慎言!”李百戶眼睛一瞪,低聲斥責道,“爲父花兩千兩銀子把她買來,是爲了什麽?是爲了和你争寵的嗎!”
“連自家丫頭都籠絡不住,難道還指望你籠絡住其他人嗎?”
“舜王心思缜密,估計心中早思量許久,你以爲他選擇李三娘是心血來潮嗎?”
“這......那女兒該怎麽辦?”經過李百戶一番訓斥,李香不由有幾分恐慌道,“我剛剛可是把他攆出去了!”
“不必着急,女子有點脾氣倒也無妨。更何況舜王又是寬宏大度之輩,也不會和你計較!”李百戶安慰道,“一時笑不算笑,笑到最後才算笑!”
“李三娘雖然占了上風,奈何群虎環伺,未必是件兒好事!”
“據我所知,如今舜王房子女子差不多都在雙十年華,長久以往,必然年老色衰!”
“剛巧今日我引薦舜王一個揚州鹽商,卻是備了一件禮物與他。我觀那女子不過豆蔻年華,又才色雙絕,名動江東,他日必爲絕色也!”
“又來一個?”李香臉色一變,這個色中餓鬼,真真是氣死我了!
“沒有!舜王當時就沒接這話。”李百戶應道,“也幸好如此,我打算今晚便去尋那鹽商程賈,準備私下裏把她買了下來,回頭放你房中!”
“爹爹!”李香差點氣壞了,跺着腳道,“你這是嫌棄與女兒争寵之人太少了嗎?還有,你除了會送女人,還會送什麽?”
“你胡說八道什麽?”李百戶聞言,頓時也生氣了,“爲父給你講這麽多,你是半點都沒聽進去嗎?”
“挑選女子入你房中,自然是爲你固寵!若是男人來都不想來,你這肚子能有動靜?”
“你覺得紅娘子賭氣,很爽是吧?人家有那本事,自然可以耍一耍更大的脾氣,你若沒有,就老實憋着!”
“别看紅娘子這會兒風光,隻是萬一有人接了手,或者舜王忌諱此事,恐怕她就和這項權力無緣了,其中風險你可知之?”
“那爹爹,咱們能不能......”李香聞言心中一寒,随即心中又一喜。
原本紅娘子憑借執掌辎重财貨的權限,參與決策,早把她們壓制的喘不過氣來。如今她自作死,豈不快哉?
“開竅了,是吧!”李百戶笑道,“你以爲爲父沒有想過此事嗎?這一次曆盡千辛萬苦,請來揚州鹽商程賈所爲何事?”
“山陝邊商不可靠,我就引來兩淮内商;如果兩淮内商再不可靠,我就去引來閩浙、兩廣海商!”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咱們家原本也是家産萬貫,舜王到咱們家門口,也得恭恭敬敬。可是我要是去見人家富甲一方的兩淮鹽商,即使得其門亦不得入。”
“可是如今我見那鹽商程賈,反倒對我恭恭敬敬,多方拉攏。何也?利之而已!”
“爲父從商多年,愚者千慮,偶有一得。凡做人做事,必先利人,而後利自至矣!”
“估計馬上柳如是就要回來了,爲父再最後叮囑你一句話:一定把柳如是給我籠絡好了!此女頗有心機,才色亦不下于你,切記不可反目成仇,平白無故多添一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