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盔棄甲這個詞,有時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形容詞,而是實打實的一個生存小技巧,作爲身經百戰的大明軍官祖寬和李重鎮對此深有感觸。
作爲騎兵,士卒和戰馬的比例并非一比一。有時候人多點,比如大宋的騎兵;有時候馬多點,比如大多數遊牧民族。
遼東鐵騎作爲大明邊軍,雖然人和馬的比例基本維持在一比一左右,但是也會配備一些馱馬和備用馬。
隻是入關剿匪以來,來回奔波,戰馬多死,如今“地主家也沒有餘糧”。
那祖寬和李重鎮作爲主帥,換下一兩匹備用馬倒是毫無困難,但是要想給左右親衛全換下體力充沛的戰馬,那就是不可能了。
沒有辦法,爲了擺脫義軍生力軍的追殺,官兵們隻好把身上的铠甲解開,頭盔摘了,擲在地上,以求能夠逃出生天。
甚至有的騎兵連刀槍弓矢都棄了,恨不得全身上下脫光光,以減輕戰馬的載荷。
然并卵,他們依舊被義軍追了上來,從背後射下、砍下馬來。
有的膽氣壯的,見實在無路可逃,隻好轉身應戰,向義軍發起了反沖鋒。
隻是由于馬力已經到了極限,義軍并不直接與他交手,隻是暫且避其鋒芒,選擇有利的角度進行突擊。
應戰的官兵往往被義軍騎兵從側面、背後突入,一陣砍殺之後,皆跌落馬下。
義軍從洧川追至長葛,從長葛追至禹州,一口氣追擊了一百四十裏路程。
一路上散落的到處都是官兵的铠甲、武器、倒斃的戰馬和被砍殺的官兵屍體。
那“左金王”賀錦和“馬鹞子”李輔臣這輩子沒有打過這麽爽快的仗。
以前他們都是被官兵追的像野狗一般,如今官兵被他們追殺的如同野狗一般,甚至連有官兵駐守的長葛縣城祖寬和李重鎮都沒敢避入城。
當初前任河南巡撫玄默兵敗身死,麾下标營便變成爹不疼、娘不愛的“後娘養的”。
新任河南巡撫傅宗龍先是命令他們駐守密縣,結果被李際遇率領嵩山營偷城成功,敗退回來。
雖然傅宗龍有心将這夥标營拆了,奈何手底下人手短缺嚴重,隻好委派他們暫且駐守長葛,這才有了傅宗龍率領主力圍困禹州而無後顧之憂之事。
隻是玄默标營殘部終究是“後娘養的”。在玄默死後,無論軍饷發放,還是武器、裝備的更新,都遭受到“打折”。
所以他們雖然還有近兩千人,其實早已經士氣低落,不堪大用。
那祖寬和李重鎮亦知如此,所以未敢入城,反倒一路奔回到禹州城外大營去了。
河南巡撫傅宗龍正在營中吃早餐,聽聞探子來報,有大批騎兵趕來,還自信滿滿的笑道:“大驚小怪,必是祖寬和李重鎮的遼東鐵騎到了。”
他連忙把口中的食物吐出來,對左右說道:“咱們出去迎接一下他們。”
“本來我和他們約定休息兩日再歸,不意今日提前歸來,想必是破了賊人!”
傅宗龍一邊猜度着這二人給自己帶來了意外之喜,一邊扒開簾子向帳外走去。
結果傅宗龍剛剛往外踏出一隻腳,又有士卒一邊向大帳跑來,一邊奔跑高喊着:“不好了,不好了,遼東鐵騎大敗,被賊人追殺一百四十裏。”
“屍橫盈野,血流成河,損失殆半!”
“什麽?”傅宗龍聞言心中一悸,伸手拔出佩劍,一劍刺死了氣喘籲籲的士卒,厲聲對左右喝道:“此乃賊人間諜,故意散步謠言,以亂我軍心。有敢效法者,皆如此賊!”
“大人?”左右幕僚皆在帳中,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何事。隻聽見一陣喧嘩,連忙跑出來一看,隻見一個士卒正倒在血泊中抽搐。
外面早有幾十士卒偷偷摸摸的看來,傅宗龍不由瞪了幾眼。
左右幕僚倒也識趣,連忙呵斥道:“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去,不要管不相幹的事兒,以免惹禍上身!”
傅宗龍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收回了剛剛踏出去的腳,往回走去。
隻是帳簾剛剛落下,傅宗龍腿腳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大人!”左右一驚,連忙将他扶住。
“沒事兒,沒事兒!”傅宗龍早已經老淚縱橫,“我就知道祖寬、李重鎮這兩人是個不能成事的!”
“朝廷将河南軍政諸事托付與我,我又将戰事托付給諸位,将勝負托付給祖寬、李重鎮之徒,以緻今日,此乃吾用兵不善,識人不明之過也!”
“大人,這是真的?”左右聞言,不由渾身一冷,打了個哆嗦。
如果遼東鐵騎已失,那麽他們的處境就危險了。
“是真的!”傅宗龍擊碎了他們最後一點希冀,“我知道茲事體大,非凡夫俗子所能揣度,故而斬殺此人,免動搖軍心!”
傅宗龍話音剛落,帳外又響起了一陣喧嘩。
他心情正不好呢,不由勃然大怒,黑着臉一把扒開了帳簾,怒喝道:“何事喧嘩?”
“大……大人!”正在帳外擡屍體的士卒結結巴巴的應道,“好……好像是祖将軍和李将軍回來了。”
“那爲何無人告訴與我?”傅宗龍黑着一張臉,顯然更生氣了。
那兩個處理屍體的士卒,下意識看了看剛剛被他們擡起的士卒,沒敢答話。
傅宗龍沉默了片刻,這才下令道:“等這二人進來,着他們速度見我!”
“是,撫軍大人!”左右士卒哪裏敢觸他的黴頭,隻好老老實實的應道。
剛才自己處于極度憤怒之下,難免思慮不周。
如今這人是白死了,傅宗龍看了看被士卒正擡走的屍體,無可奈何的想到。
可是官兵慘敗的消息馬上就要人盡皆知了,如何還能瞞得住?
傅宗龍揉了揉眉頭,現在還處于驚慌失措的狀态,短時間沒有一點頭緒。
“大……大人?”正當傅宗龍愁容滿面的時候,又有士卒走近來,低聲問詢道。
“何事?”傅宗龍心裏煩透了。
“那個……那個城外也跟來了一夥賊人請問如何處置妥當?”士卒小心翼翼的問道。
“有多少人馬?如何來的如此之快!”傅宗龍強行壓抑着情緒,盡量冷靜的問道。
“大概有千餘人,皆是騎兵,正在城門外叫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