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上元節“賞燈會”一役,張順戰果斐然,幾乎把河南府裏的人才一網打盡,爲義軍政權在文官上面增添了許多血肉;而與此同時,義軍大破官兵的戰果也已經計算出來,更是讓義軍“鳥槍換炮”,有了近乎脫胎換骨的變化。
張慎言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當衆大聲朗讀道:“經嵩縣一役,活捉鄖陽巡撫盧象升,陣斬副總兵李卑,破官兵四千餘人。俘獲官兵二千一百一十七人,斬殺八百七十七人,餘則潰散而去。”
“洛陽一役,活捉五省總督洪承疇,降服甘肅總兵官柴時華、參将賀人龍、白廣恩,陣斬臨洮總兵官王承恩、副總兵艾萬年、副總兵柳國鎮、副總兵劉成功三四将,隻有陝西總兵官左光先一人在逃。”
“破官兵四萬兩千人,陣斬六千零八十二人,擒獲五千零六十三人,受降一萬六千五百二十一人,餘則在逃。未免騷擾百姓,義軍當及時清剿爲務。”
“繳獲紅衣大炮二十門,大将軍炮九十八門,弗朗機炮六十二門,滅虜炮一百零一門,其餘鳥铳、三眼铳、快槍、弓箭不計其數。繳獲铠甲四千七百二十七副,腰刀、長矛、斧頭、劍等不計其數。”
“繳獲糧食八千石,火藥五千二百斤,硝石、硫磺及木炭近萬斤,肉幹、油、鹽、醬及鹹菜等不計其數。”
“義軍傷亡二千七百五十八人,輕傷四千餘人。大将‘亂世王’不幸戰死;主公舜王身受重傷;大将劉成身負重傷,幸得香夫人醫治,暫無性命之憂。其餘将領各有大小傷,已經無礙矣!”
“義軍又先後奪取汝州、新安兩縣,官兵爲之一空。如今之際,當命義軍分兵四向,占據周邊諸縣,以爲根據,不知舜王意下如何?”
“你們覺得呢?”張順聞言不由笑着向大家問道。
曹文诏聞言不由站了出來谏言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明有天下二百餘載,坐擁天下兩京十三省,豈可輕視哉?如今五省總督洪承疇新敗,秦地無主,舜王何不取之?效法秦漢故智,坐擁關中而制天下,進可攻,退可守,足爲天下王!”
曹文诏話音剛落,頓時滿座嘩然。這是取天下的大計,幾乎關乎到在座的每個人身家性命。一步踏錯,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豈能輕易而定?
呂維祺連忙站起來反對道:“昔日荀彧勸魏武舍徐守兖以固根本,張賓勸石勒取河北以成基業,皆帝王策也!”
“夫長驅四野,飄蕩擄掠,此盜賊之術也。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何也?根不固則木不長,雖百戰百勝,亦爲無本之木,稍有挫折,則作鳥獸散矣!”
“昔日高祖保關中,光武據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故雖有困敗,終濟大業,此乃帝王之略也!”
“今舜王既據洛陽,方破官兵,正合全據河南。内以八關爲守,外以潼關、懷慶、南陽、鄭汴爲據,以豫西毛葫蘆爲幹戈,以河洛英豪爲城橹,天下孰能擋之?”
開玩笑,自己這邊才效法荀彧說服衆士人投靠舜王,你後腳就讓義軍主力走了,大家身家性命還要不要了?
即便衆士子不被殺全家,到時候陝西“地頭蛇”來投,哪裏還能顯示出他豫西子弟的用途?
曹文诏聽了毫不畏懼,反倒笑道:“呂先生所言深根固本之說,甚合吾意。我聽說江南有盆景,但取松柏植于盆中,時人謂之‘小天地’是也。正所謂‘盆小天地大,樹老景物新’!”
“于家于國,亦蓋如此也。夫植于天地之間,方能成參天大樹;植于盆池之中,唯有成一景矣。如今河南府地狹小,譬如盆池,豈可成參天之株哉?猛虎雖烈,不可落平陽;蛟龍雖雄,不可入淺水,蓋如是哉?”
那呂維祺本道自己的對手乃是“亞夫”張慎言,他萬萬沒料到竟然本路殺出來個程咬金,反倒曹文诏和自己唱起來對台戲。
原來這曹文诏身爲邊軍最有聲望的将領,又多次統帥過邊軍諸将,是以聲望頗隆。原本投降義軍之後,他一來擔心舜王猜忌,二來不屑與諸将争權罷了。
如今義軍大勝五省總督洪承疇,舜王一飛沖天可知矣。又有甘肅總兵官柴時華,參将白廣恩、賀人龍加入,一時間降軍系實力大增。那曹文诏不由蠢蠢欲動,借以成爲降軍系頭領人物。
這倒是不是曹文诏心懷異志,要與張順争一日之長短,反倒是對張順的前途更加信心十足了,要借機表明自己的價值。
曹文诏借力打力,一通“盆景說”,差點把河洛士子代表呂維祺噎死當場。不過,那呂維祺也不甚吃素的,聞言稍作思量,不由辯駁道:“閣下視我河洛爲盆池,實乃不值一駁。于此向南則湖廣也,向西則三秦之地,向北則河内、山西,向東則平原一望無際,天下膏腴之地也。舜王坐河洛而觑天下,此乃夏商之業也!”
“南湖廣,北山西,西三秦,東中原,此乃四戰之地也,何以稱廣?”曹文诏聞言便譏諷的道,“秦地有精兵悍卒之利,号爲天下精兵。西接青甘西域,有甲馬之勝;地處九邊,無四面圍攻之虞;坐擁崤函之固,成四塞之國。進可攻,退可守,秦漢唐擁之以制天下,遂成漢唐之勝矣!”
呂維祺被曹文诏一通攪合,差點吐血。他連忙對張順說道:“世異則事異,昔日膏腴之地,四塞之國,如今龍脈斷絕矣。”
“一曰:漢水改道,關中至漢中水路絕矣;二曰:幹旱,自從大明立國以來,陝西多旱災,近年來更是連年大旱。洪武之初,陝西、河南人口相差仿佛,如今其人口不過河南之半,賦稅亦不過河南之半矣。”
“夫富國強兵者,不外乎人口、糧食。陝西據四鎮三關,尚不及河南一省,豈可爲根基哉?更何況如今河南府一下,隻需稍作治理,便可穩固。而若入陝西,連戰不休,曠日持久,若是稍有挫折,豈不是連河南府都不可守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