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原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被張順請出獄以後,鄖陽巡撫盧象升便清閑了起來。
雖然有掌牧楊陸凱、仆人顧顯兩人陪伴,奈何這兩人無甚學識,下棋也不甚高明。
自從呂維祺走後,獄中倒也不缺吃喝,閑着無聊的盧象升好好享受了一把“虐菜”的快感。
隻是時間一久,盧象升便失去了興緻。無論是下棋、學問,還是兵法武藝,這兩人都不甚了了,盧象升實在是“勝之不武”。
在獄中待了幾日,他愈發想念那呂維祺了。此人本是學問大家,有是理學正宗,見識多有過人之處。
惜乎,德行不佳,自甘從賊也!想到這裏,盧象升又默默的在心中補充了一句。
當日張順與呂維祺交談之時,那盧象升正在跟前,對二人之間“肮髒的交易”心知肚明。
不外乎張順以不再追究其子呂兆麟私下溝通官府之事爲條件,換去那呂維祺則爲順賊穿針引線,拉攏那河南府的士紳爲其所用。
按照常理來說,士紳有家有業,不會輕易從事造反之事,盧象升對這一點還是頗有信心。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又豈都是按照常理來運行?要是依照常理,自己也不會被關在這福王府的牢房之中了。
盧象升思來想去也不甚明白,隻道是這二賊子準備勾搭些士紳敗類,聊勝于無罷了。
正在之時,突然一陣鎖鏈聲傳來,打斷了鄖陽巡撫盧象升的沉思。
他扭頭一看,隻見三五個士卒推搡着一人進來,随即又把鎖鏈鎖牢固了。
新來之人正好“入住”了原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的“房間”。
盧象升仔細一看,隻見此人雖然衣着粗布衣衫,反倒有一股常居人上的頤指氣使的神态。
盧象升頓生好感,不由拱手問道:“這位兄台請了,在下盧象升,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如何得罪了這股匪徒?”
原本那人新處監牢之中,還有幾分拘謹,不料聽了盧象升的話,反倒笑了起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盧象升,你可識得本官?”此人不但毫無禮節,反倒有幾分憤怒起來。
盧象升簡直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人的無名之火從何而來。他隻好搖了搖頭道:“不曾識得!”
“既然不曾識得,你我有往來無冤,近來無愁,你因何坑害與我?”那人聞言愈發憤怒道。
“此話從何說起?”盧象升不由苦笑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這監牢之中,如何能夠抽身前去坑害與你?”
“此話當真?”那人将信将疑的問道,“空口無憑,你且寫幾個字與我!”
“自然當真,若有虛假,定讓我天打五雷轟!”盧象升聞言也不由有幾分惱怒,幹脆發下毒誓道。
“廢話少說,且寫幾個字來!”那人依舊不依不饒,一副無賴模樣。
盧象升本來懶得理他,可是他轉念一想,這幾日雙方少不得要做一番鄰居,便不好得罪與他。
于是,盧象升撅草爲筆,用手在地上清理出一片幹淨的地兒,留了些許浮土在上面,然後揮毫寫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那人見狀也蹲在地上,擱着監牢的栅欄,仔細的端詳了起來。
盧象升爲人不做虧心事,倒也坦蕩,老神在在的端詳此人。
隻見此人相貌堂堂,雙目炯炯有神,相比亦是朝廷忠臣,不知爲何也和自己一般到了此處。
盧象升正待一會兒發問,卻不意此人突然爆起發難,一把抓住了盧象升的衣領,高聲喝道:“不是你又是哪個?老夫還道自己冤枉了你來着,沒想到你果然人面獸心,坑害同僚上司!”
盧象升聞言不由又氣又惱,人常道“佛也有無名業火”。他一再忍讓,此人不但一而再再而三找茬,居然還動起手來。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盧象升本來就天生神力,哪裏懼他?盛怒之下,他隻伸手雙手抓住對方的手腕一拗,差點給他拗斷了。
然後用了往後一聳,一下子把那人聳了一個轱辘。原本他那身還算幹淨的粗布衣裳也被滾了一身塵土,看起來狼狽極了。
盧象升這才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何來路,焉能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如此辱我?”
“好你個盧象升,我沒想到你往日以忠義自居,原來确是這種人!”那人聞言凄慘一笑,爬起來指着盧象升的鼻子罵道,“你先以書信印章虛言诓我,使我慘遭敗北,如今卻假意道不識得了。”
“你不識得本官,即便你化成灰,本官須識得你!吾乃大明兵部尚書、太子太保、總督陝西、山西、河南、湖廣、四川五省軍務洪成疇是也!”
“啊?”鄖陽巡撫盧象升聞言大吃一驚,下意識便問道:“你怎生在此?”
“我怎生在此?”五省總督洪成疇不由跳腳道,“還不是被你哄騙于此!”
原來那五省總督洪成疇被張三百捉拿以後,由于溝通不暢,素來謹慎老成的張慎言卻看走了眼。
見他衣着寒酸,隻道他是個小角色,便在受降儀式是把他趕了下去,随手關在了這裏,正好與那鄖陽巡撫盧象升相見。
兩人雖然皆久負盛名,确是沒有見過面,才有了今日的誤會。
那盧象升見洪成疇執意要“污蔑”自己,不由辯解道:“我自臘月二十三四日,與賊戰不利,不幸被俘,便被關在此處,印信等物皆被賊人收羅而去,豈有哄騙你之時?”
“若是洪督師怪我用兵不利,以緻壞了剿匪大計,那我自然是無話可說!可是要說盧某從賊,那是斷無此事!”
“當真?”五省總督洪成疇将信将疑道。
不過在洪成疇戰敗之前,早已經上奏朝廷,将這口黑鍋背在了鄖陽巡撫盧象升身上,豈容他辯解?
于是,洪成疇不由質疑道:“口說無憑,可有證據?”
盧象升整個人都被關押在這裏有什麽證據,要說掌牧楊陸凱、仆人顧顯可爲證人,又有做僞證之嫌。
他不由怒道:“我吃了幾碗粉,難道還要剖開肚子,自證清白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