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五省總督洪承疇差點當場暈倒,那甘肅總兵王承恩部、副總兵艾萬年部、參将賀人龍部三人麾下共一萬五千人馬。
若是一并損失了,那麽他自己麾下就隻剩一萬六千餘人。僅以這點人數來說,莫說再和義軍争一日之長短,恐怕連守營自保,官兵尚且自顧不暇。
那柴時華和左光先亦知曉事情的嚴重性,哪裏還敢惹他?這二人連忙應了,一路小跑前去安排人手。
結果這二人剛剛離去不久,又着急忙慌的跑了回來禀報道:“督師,副總兵艾萬年已回,一會兒便前來彙報軍情!”
“什麽事情比見本官還要重要?”洪承疇心中正一股怒火無處發洩,不由不快的問道。
“這”左光先和柴時華遲疑了一下,才低聲應道,“艾萬年受了點傷,行動不便,還請督師稍等一會兒。”
洪承疇自讨了個沒趣,隻好抑制着怒氣,引而不發,但等艾萬年前來。
不多時,果然有兩個士卒正架着一人,一瘸一拐的向洪承疇走來。洪承疇定睛一看,這不是副總兵艾萬年,又是哪個?
這時候正是用人之際,任憑洪承疇心中有多少不快,也不得不咽回肚裏。
他連忙前驅幾步,一臉沉痛的問道:“艾總兵,你這是怎麽了?何至于此也?”
艾萬年心中苦笑,連忙應道:“督師,艾某有辱使命,還請恕罪!”
“當日我依照督師計策,人銜枚,馬勒口、裹蹄,不燈不火,一路摸黑至洛陽城東門。可我萬萬沒想到,賊人早已有備。但等我軍靠近城池,隻聽見一聲炮響,頓時矢丸齊發,官兵死傷不計其數。”
“又有曹變蛟那厮,親率數百騎兵前來沖陣。我軍抵擋不住,隻得退後裏許。我便命令士卒了燈火,列陣與賊夜戰。雙方你來我往,本來正打的不可開交,可是沒想到那原本死守紫微星堡的張三百部,不知因何竟然也偷偷出了城。”
“在賊人前後夾擊之下,我軍不由大潰。那曹變蛟知我姓名,隻是死死追着我不放。追的急了,我不由怒火沖天,回馬前去戰他。不曾想,戰不三合,黑夜之中我馬失前蹄,摔斷了腿腳,差點爲其所擄。”
“幸好左右拼死抵住,而那曹變蛟亦不知傷者何人,隻一心追趕其餘大部潰兵去了,卑職這才撿了一條性命。”
“我于是便趁着夜色,且走且收攏士兵。一路上,一時間也分不清東南西北。我等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撞,竟然無意中撞出了賊人的包圍圈。及至天亮,我等識得了大營所在,這才慌慌張張趕回了營地。”
“那你部損傷如何?一路上可否見了王承恩和賀人龍部?”洪承疇一聽,心中不由一驚,連忙追問道。
“呃”副總兵艾萬年聞言,稍微停頓了一下便低聲應道,“路上我倒得了一些消息,聽聞那參将賀人龍其實已經降賊,苟且偷生;而那臨洮總兵官王承恩則被賊人團團圍住,走不得脫,力戰而亡!”
其實這艾萬年這一番話有真有假,真假摻半。原來,這艾萬年其實被曹變蛟和張三百夾擊,被義軍打的大敗,損失慘重。
這厮生怕洪承疇責罰,隻好一路收攏潰兵,一路敗退。結果,不意潰兵越來越多,甚至口音都與其麾下人馬有異。
經過問詢之下,艾萬年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這一路上收攏的尚且有其他營人馬潰兵。
艾萬年這厮雖然是一個武夫,在家庭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有些經濟頭腦。這一點單從他父親艾應甲當年災荒年間,出借高利貸糧食給李自成牟取暴利,就可見一般。
他見此便心生一計,趁機把其他營人馬的潰兵一并收攏起來,充當自己麾下的人馬數額,以隐瞞自己損失慘重的事實。
最終收攏的潰兵多了,他也便從潰兵之中知道了官兵慘敗的事實。更是知曉了賀人龍無望降敵和王承恩被圍城外的消息。
可惜,他麾下人馬本來就是剛剛湊齊來的烏合之衆,他本身亦無戰心,哪裏敢前去營救與他?
這艾萬年便裝作不知道,直接見死不救。等到義軍調來大隊人馬圍攻臨洮總兵官王承恩的時候,他從伺機率領麾下烏合之衆從紫微星堡、洛陽城以及王承恩防守陣地之間的縫隙中逃脫了出來。
至于臨洮總兵官王承恩是死是活,他其實并不知曉。艾萬年隻是擔心洪承疇萬一心血來潮,命令自己率衆前去營救王承恩。
到時候,自己麾下的人馬一觸即潰,恐怕便暴露了自己收攏他兵作己兵的事實。
所以原本僥幸逃脫性命的艾萬年,他一邊故意先摔斷了自己的腿腳,這才率衆一瘸一拐的跑了回來;一邊詐稱王承恩已死,一絕了洪承疇的念想。
那洪承疇聞言哪有疑心?巨大的恐懼如同一隻大手一般,狠狠的抓住了他的心髒,死命了扭了兩把。
洪承疇不由捂着胸口兩退了兩步,舉起雙手,高聲呼道:“嗚呼哀哉,天喪予,天喪予!”
這個時代作戰,冷兵器和原始的火铳、火炮,其實殺傷力并不高。更多的喪亡還是出現在失敗方被人一路追殺的階段。
原本,洪承疇以爲此次雖然大敗,不過是影響官兵士氣罷了。由于戰場距離官兵營地較近,實際損失并不會很大。
到時候,他隻需借助營地設施打赢幾場防守戰,重整官兵士氣,到時候勝負猶未可知也。
可他萬萬沒想到,僅此一戰,居然損失了一總兵一參将,又傷了一位副總兵。其麾下人馬怕不是損失萬餘人,這仗還能如何打?
副總兵艾萬年看着洪承疇的表情,心中不由有幾分得意,連忙應道:“督師勿憂,其實我部人馬損失不大。雖然不敢說尚有一戰之力,好歹讓我全須全尾的帶了回來。”
“哦?你麾下尚有多少人?”洪承疇聞言穩了穩心神,好像今天終于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我我實不知!”副總兵艾萬年聞言有幾分尴尬的應道,“不過,督師稍安勿躁,我且清點一番,片刻便能回報!”
“好,本督再給你一個時辰!”洪承疇聞言點了點頭道。
那艾萬年不由抑制住心中的歡呼雀躍,連忙領命去了。隻是不多時,便自個傻眼了。
原來此次前往襲擊洛陽東門,那五省總督洪承疇給予他五千兵馬。其中,有多少空饷和老弱充數之輩姑且不提,可是經他這番數來,麾下居然又多出來五百一十三人,這可如何交代?
難道自己要向洪承疇彙報道“别人吃空饷,我吃實饷,是以我部官兵不但多于他營,更是多于定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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