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賀人龍看來自己處于四面楚歌的境地,亦和賊人死戰到底,也算是對得起官家的糧饷了。如今苦戰不勝,不得已而降賊,算不得失節。
但是對義軍而言,賀人龍部的投降,則大大緩解了義軍兵力的壓力。
原本張順以二萬人馬對陣洪承疇三萬餘精銳,雖然表面是略占上風,但是實際上卻是打官兵一個措手不及罷了。
萬一官兵穩住腳跟,重整隊形,義軍亦有被官兵擊敗的風險。
蕭擒虎麾下猛虎營和高一功麾下高營雖然驅趕着潰兵,痛打落水狗。
五省總督洪承疇和甘肅總兵柴時華倉皇而逃,便逃到了臨洮總兵管左光先營中。
左光先部本就陣型完好無損,其治軍又頗爲嚴謹。所以當中軍和标營潰敗以後,左光先一邊連忙命士卒穩住陣型,無論任何人沖陣,格殺勿論;一邊趕快将五省總督洪承疇和甘肅總兵官柴時華接到了陣中。
五省總督洪承疇和甘肅總兵官柴時華的到來,倒是戰且穩住了人心浮動的士卒。
無論怎麽說,好歹督撫尚在,此戰尚未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左光先一邊且戰且退,一邊對洪承疇建議道:“督師,切勿氣餒。此戰雖然與戰不利,不過是時運在賊罷了。”
“如今我等可爲者,不過走守二策,還請督師早做決斷。”
“何謂走守二策?”五省總督洪承疇心裏像明鏡似的,猶自不肯率先開口。
左光先無奈,隻好應道:“如今我營陣後真是前幾日所立浮橋,若是洪督師愛惜生命,可自走之,我可爲督師斷後,此乃走策也;若是督師與柴總兵收攏潰卒,且戰且行,行至我軍大營,亦可憑營而守。”
“我觀賊人兵馬雖多,其實進攻無力,實力猶在我軍之下。此戰之敗,敗在猝不及防。若是我軍憑營而守,穩住腳跟。待敵疲憊,未嘗不能反擊也。”
“到時候雙方主客易位,攻守易形,勝敗猶未可知矣!”
左光先這一番話,雖然有幾分不客氣,好歹也是應對當前形勢的正策。
那五省總督洪承疇聞言思量了許久,不由下令道:“左總兵所言甚是,此戰雖敗,罪不在我。既然官兵依舊兵強馬壯,我等尚可有一搏之力。”
“還請左總兵列陣暫且穩住陣型,我和柴總兵姑且收攏潰兵,然後退往營地堅守。”
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這五省總督洪承疇出身微寒,好容易才爬到如此高位,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若是他這一跑,不但富貴不存,甚至連身家性命都會不保,洪承疇豈能甘心?
那左光先得了命令,連忙親自安排防守事宜,并親自率領五百親兵,以作奇兵之用。
不多時,蕭擒虎和高一功便趕盡了潰兵,沖殺了上來。蕭擒虎手中的猛虎營堪稱順營精銳,而高一功麾下的高營亦是“闖王”高迎祥成爲總掌盤子的資本,都頗爲能打。
兩營人馬一左一右,開始夾擊左光先部。
左光先也毫不畏懼,沉着應戰。義軍兩營人馬總計六千餘人。而左光先部亦有五千人馬,雙方人數相差仿佛,實力亦在伯仲之間,一時間打的難舍難分。
而那河南總兵王紹禹雖然也率領了五千人馬,卻隻敢遠遠的呐喊助威。見官兵不來驅趕,他又好容易大着膽子時不時派一些小隊人馬,借着夜色的掩護,神出鬼沒于官兵四周。
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義軍出沒,左光先自己心中也沒有底細,隻好且戰且退,一路向官兵大營退去。
而此時賀人龍的投降,卻終于讓曹文诏部和李信“亂世營”騰出手來。
本來李信還想和曹文诏商議一下,兩營人馬誰留下看管賀人龍部,誰前去助戰蕭擒虎等人。
結果那馬弓手李輔國硬是端着槍盯着賀人龍不肯走,嘴裏叽叽歪歪道:“這厮是我捉的,他是我的俘虜,誰也不要想搶走。”
李信聞言哭笑不得,連忙勸道:“我已知之矣,回頭爲你請功便是,何必看管着此人不放?”
“不行,萬一到時候你賴賬呢?”李輔國狐疑的看着李信,振振有詞的說道,“将領貪圖我們小兵功勞的多了去了,我這時若一松手,到時候舜王當面就說不清了。”
“那你待如何?”李信無可奈何的問道。
“呃”這厮猶豫了一下,不由眼睛一亮,想了一個主意道,“你姓李,我也姓李。不如我認你做個義父,也省卻了改姓的煩惱!”
李信不過二十多歲,尚且年輕不說,本就已經有了子女,焉能應他?
更何況他本來就擔任過探查軍事情報金鼓衛的主管,多少也能猜度出來張順的一些想法來。
自己身爲臣子,私下裏做一些結拜義兄弟,認義子、義父之事,肯定是頗爲犯忌諱。
他便搖了搖頭,笑道:“我觀輔臣武藝高強,非久居人下之輩。若是他日你建功立業,官職反倒在我之上,豈不辱沒了你的身份?”
李輔臣一個半大孩子,懂得了什麽,哪裏知曉這是李信在婉拒他?
他隻道自己真有如此本事,不由自傲的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如此便罷了。還是請将軍好好幫我說項說項,多賞賜我點銀兩就好。”
賀人龍被這厮攪和了“好事”,本就頗爲憤懑,見這小子将自己視爲“俘虜”,更爲憤怒。
他不由譏諷道:“哪個是你俘虜?老子是心慕舜王仁德,不願多造殺戮,才肯降了。若非如此,僅憑你一個娃娃,又能做得了什麽?”
“喲呵,還不服氣?”“馬鹞子”李輔國聞言不由一樂,抖了抖自己手中的長槍道,“要不,咱倆再練一練?”
“練練就練練!”賀人龍聞言一捉手邊的長槍,便要擺開架勢和李輔國厮殺一二。
原來這“馬鹞子”李輔國雖然弓馬娴熟,武藝超群,終究年幼力薄,不曾臻至巅峰。那賀人龍也是數一數二的勇将,自然對他一身本事頗爲不服氣。
李信正待勸解幾句,不意一句話如同雷聲一般,從遠處傳了過來:“賀人龍,你身爲敗軍之将,還有何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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