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張順用手中的紙筆歪歪扭扭的寫下了他的疑問。
“後來王錦衣、劉應貴和李三娘帶着王府護衛、府中工匠,利用火炮守住了城中大戶的圍攻。而馬英娘帶着軍官,還有你留下來到一百親衛、城上募集的丁壯擊退了城中大戶奪取城門的舉動。”
“城外因爲高桂英假借你的旗号,穩住了軍心,最終打垮了官兵兩翼,曹文诏和悟空突破了中軍壁壘。洪承疇隻得退卻,全線皆崩,如今固守在官兵營地之中。”
張順輕輕點了點頭,内外皆穩住了形勢,結果比想象中的好多了。他便揮毫寫就三個大字“辛苦了”!
紅娘子見了,差點眼淚都落了下來。隻是她不想在這些小蹄子面前失了威嚴,強忍着激動的心情,對張順說道:“有兩件事兒,我要向你請罪!”
說完,她自顧退卻了兩步,撲通跪了下來。張順吃了一驚,正要起身扶她,卻被柳如是和箭兒連忙摁住了,勸慰道:“老爺莫要扯了傷口!”
不等張順說些什麽,那紅娘子便連忙說道:“第一,我自作主張,命那黃德清模仿了你的手筆,用了你的印章,給城外衆将軍各手書一封,以安衆心!”
“第二,城中不靖,大戶多有作亂。我調回了陳将軍和蕭将軍,按圖索骥,分别查處了當日作亂大戶一十三家。男殺盡,女爲奴,田産家業一應收歸義軍所有,殺戮過重,還請舜王恕罪!”
那黃德清便是老山長左冷禅的弟子,之前他替義軍模仿過附近縣令的手書詐開了洛陽城門,更是模仿了盧象升的手書,詐了老奸巨猾的洪承疇一把。
隻是張順萬萬沒想到,他還能夠被紅娘子用來詐自己人一把。
張順聽到這裏,原本還是扶她起來的動作便緩了一下。他們二人名爲夫妻,亦是君臣。往日張順雖然對她倍加信任,卻也未必沒有防備之心。
更何況這幾日雖然事出有因,可是紅娘子做的這兩件事情皆觸及了張順的底線。
一個冒充張順的筆迹,使用張順的印章,觸犯了張順最核心的權利底線;一個殺戮過重,超出了張順的心裏底線。
可惜紅娘子不能生而爲男子哉!張順心中不由感慨道,也幸好紅娘子不是生而爲男兒身!
這兩樁事情,紅娘子都是使得是枭雄手段,甚至可以說代張順受過亦不爲過。即便她不請罪,依照張順的心性也不會太過苛責于她。
所以紅娘子肯向他主動請罪,其實是她實實在在感受到了諸女對她原本超然地位的威脅。
其中李三娘不但誕下長子不說,還先後參與了擊破京營、嵩縣盧象升部的戰鬥,更是生擒了鄖陽巡撫盧象升,誇一聲“福将”也沒有任何問題。
李香不但身段模樣一等一的好,深得張順喜歡,她身邊的柳如是更是一隻“狐狸精”,惑死人不償命。如今她又救了張順性命,那身份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馬英娘來的雖晚,卻和張順糾纏頗深。如今更是代張順主管軍校,又有哥哥張三百被張順大力培養,頗有漢代外戚遺風。
甚至連地位最爲低賤的高桂英都有幫助張順穩住軍陣之功,由不得紅娘子不急。她生怕原來自己自行其是的手段,在張順心中留下了芥蒂,便有了這番試探。
張順心中其實有幾分感動和感慨,便連忙親手把她扶了起來,然後飽飽的沾滿了墨汁,揮毫寫就道:“一山不容二虎!”
紅娘子不由心髒猛然往上一提,卻見張順已經寫好了第二句:“幸虧一公一母。”
她這才知道張順故意吓自己一跳,不由白了他一眼,繼續看了下去。
隻見張順一氣呵成,寫就三四句:“漫言牝雞司晨,實乃夫妻同心!”
所謂“牝雞司晨”,就是嘲諷女主臨朝亂政之事。見張順連這種事都肯表示替自己兜下來,紅娘子不由鼻子一酸,抹了把眼淚道:“隻要爺肯念我的好,我以後就是粉身碎骨也算值了!”
說什麽胡話?張順連忙伸手捂住了紅娘子的紅唇。兩人稍微溫存了片刻,紅娘子想起來其他幾個“騷蹄子”還都在跟前看着呢。
她連忙掙紮開來,整理整理妝容,這才正經的繼續說道:“當家的可知爲何當日義軍連遭到官兵突襲?不僅‘亂世王’戰死,你更是身負重傷?”
“我如今已經查的明白。原來是呂維祺門生元謀、呂維祺之子呂兆麟充當内應。當時作戰之事,那呂維祺門生元謀躲在城牆之上,觀察義軍虛實,用旗幟替官兵指點義軍首領所在!”
原來如此!張順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那陝西總兵左光先能夠掐準時間、掐準地點對義軍進行突襲,甚至連“援軍”什麽時間能夠到達也了如指掌。
幸好官兵所謂的“援軍”是義軍自己人,要不然義軍猝不及防,遭他這麽一突,引發全軍崩潰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不待張順問詢,果然紅娘子繼續解釋道:“那元謀搭上的正是陝西總兵左光先的線,而呂兆麟搭上的是五省總督洪承疇的線。”
“前些日子你曾經說過,義軍探查到呂府偶有信号放出,與城外遙相呼應。後來查的嚴了,變沒了動靜,便是出自呂兆麟之手!”
事情大發了,此事呂維祺到底知曉不知曉?張順皺了皺眉頭,他揮毫問道:“可有證據,與呂維祺有沒有關系?”
“元謀在城上偷偷摸摸,正好被巡城的馬英娘所捉,本來準備等風頭過去以後,再看在呂維祺的面子上放了。結果沒想到當晚城中大戶圍攻王府和城門,皆被義軍擊破,當場俘虜了不少人馬。”
“随即招陳長梃、蕭擒虎入城,按照口供搜查,共查處一十三家。其中書信往來,多涉及到元謀和呂兆麟兩人。好在從目前證據看來,元謀更像是主謀,呂兆麟自從被義軍嚴查以後,便斷了聯系。隻是此事是不是壁虎斷尾,也爲未可知!”
張順聞言眉頭不由擰成了一團。呂維祺身爲洛陽名士,不但交友廣闊,更是桃李滿天下。
張順若想成就大業,就不得不拉攏此人。唯有借助此人關系,和當地土著結成盟友,那麽河南府方能成爲義軍牢固的根基,爲我所用。若是連呂維祺都反了,難道自己還得學曹操殺邊讓不成?
想了半晌,張順這才揮毫寫道:“一會兒招張公、宋先生前來一見;分别兩次召見諸将:曹文诏、陳長梃、李信、高一功;曹變蛟、蕭擒虎、李牟、李際遇以安諸将之心。”
“最後,我要親審呂維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