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面官兵一動,張順便敏銳的感知到戰場情況有了變化。他連忙登上望樓車,往遠處一看,隻見當面厚重官兵大方陣正向兩翼延伸,開始變得偏平起來。
更有官兵左後、右後兩營人馬,如同螃蟹的兩隻大鳌一般,緩慢的露出了猙獰的本來面目。
張順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好個洪承疇,竟然在如此不利的形勢之下,居然還備下了這一手。
戰場形勢很明顯,五省總督洪承疇果然老謀深算,居然步步爲營吸引義軍前來攻陣。
等到義軍脫離了洛陽城牆上火炮護衛的範圍以後,這才開始變爲雁行陣,準備将義軍徹底包圍殲滅在洛陽城下。
如今義軍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撤退,趕在官兵合圍之前撤退到洛陽城下,借助洛陽城上的火力和“治世王”、曹文诏和曹變蛟三營的營壘進行防禦。
一個是戰鬥,孫膑兵法有雲:錐行之陣者,所以決絕也。雁行之陣者,所以接射也。
官兵的雁行陣立于發揮火力優勢,而義軍也可以趁機列下錐形之陣,直接将官兵的雁行陣從中間切爲兩段。
但是,洪承疇蓄謀已久,既然敢列雁行陣夾擊義軍,想必當面之陣必然堅固無比,不可能頃刻間而破。
該怎麽辦?要麽舍棄這一次和官兵決戰的機會,從長計議;要麽利用官兵麻痹大意的心态,玩一手絕地反殺!
看了看李十安麾下一排排的火炮,看了看身邊浴血奮戰的義軍士卒,張順又張望了許久,才下定決心道:“趙鯉子、曹鼎蛟何在?速與我将官兵遺棄的偏廂車、盾車用戰馬拉将過來,護住義軍左右!”
“全軍列爲棱形陣,曹文诏據首,‘亂世王’、曹變蛟各據左右,蕭擒虎據後,以火炮開道,且戰且行!”
你以爲你還有一支奇兵在手,我亦認爲我也有一隻奇兵在手,今天就讓我以一敵二,以性命爲注,試一試你五省總督洪承疇的本事如何!
雙方鏖戰半晌,太陽早已經越過洛陽城頭,把一片金光撒滿了大地。
五省總督洪承疇一擡頭,便被那輪烈日晃得兩眼發黑。他稍微低了低頭顱,不由向左右詢問道:“順賊如何反應?可是要逃了?”
“剛才命士卒登上望樓強行看了,賊人列爲錐形陣,欲強行進攻!”左右聞言不由笑道。
洪承疇聞言亦笑了,不由說道:“如今看來,順賊技窮矣!終究是年輕氣盛,受不得激,爾等亦要引以爲戒才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左右暗罵了一聲嘛麥皮,隻好點頭應了,連聲誇贊道:“督師真是神計妙算,料得清楚明白!順賊合當今日授首,我等跟随督師方能建此大功!”
“哎,哪裏!哪裏!”五省總督洪承疇連忙謙虛道,“這飯菜雖然已經落入口中,尚未下咽,豈可互相吹捧?等到諸君努力,破此悍匪,我與諸君在洛陽城恭賀新年不遲!”
“對對對!”左右連忙溜須拍馬道,“新年快樂,新春吉祥,破此悍匪,聊爲慶祝!”
衆人相視一笑,好似張順等人已在官兵毂中矣。
且不說官兵如何得意,且說曹鼎蛟、趙鯉子率領四千騎兵将官兵遺棄偏廂車、盾車盡數拉來。
張順便把這些偏廂車分給“亂世王”和曹文诏使用,盾車分給曹文诏使用。
義軍并非車營編制,并沒有配給足夠的的弗朗機和滅虜炮。張順便讓全軍上下湊了湊,又撿回了一些官兵遺棄的弗朗機,湊足了三四百門,分付“亂世王”、曹變蛟使用。
其餘騎兵盡數藏于棱形陣中護住,而李十安的百餘門黃金炮、野戰炮和部分鑄鐵炮、百餘門滅虜炮盡數配給曹文诏部。
曹文诏得了張順全力的支持以後,他心中明白,這一次自己要拼命了!要對着昔日的戰友大開殺戒了!
他絲毫心裏負擔也沒有,他曹文诏本就是個“殺神”!在官兵殺義軍,在義軍殺官兵,以殺止殺,無所不用其極,從不心慈手軟!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欠了多少血債,沾了多少鮮血,連義軍第一任盟主王自用都死在他的手中。
若非受降者是和延綏義軍關系并不緊密的舜王,恐怕他曹文诏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了!
義軍恨他入骨,他是知曉的;官兵亦恨他入骨,他亦是知曉的。如今天下地下,唯有舜王有實力、有意願護得他周全,他曹文诏不得不繼續賣命!
想到此處,曹文诏不由對左右親衛笑道:“好久沒有身披雙铠,也不知道身子骨還遭得住不?”
曹文诏左右親衛都是他厚養的家丁,陪他出入陷陣多年了,聞弦而知雅意,早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衆親衛不由笑道:“人生下來就是要死的,今日死,明日死,又有什麽區别呢?能夠随将軍戰死,我等了無遺憾!今日有進無退,不破當面之真誓不罷休!”
“好!”曹文诏大喝一聲道,“願與諸位同日而死,同日而生!”
随即曹文诏與衆家丁頂盔掼甲,身披雙铠,翻身騎上了戰馬。曹文诏一聲令下:“進攻!”
棱形的大陣,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的向官兵大陣中央紮了過去。
李十安早命人把火炮拖拽起來,夾在在曹文诏陣中一同進攻。曹文诏步卒行至十餘步乃止,李十安借機下令炮手點燃火炮,六十餘枚大小炮彈如同雨點一般飛向了官兵陣中。
等到火炮聲響起,曹文诏便率領着麾下的士卒列成縱隊向官兵沖了過去。
士卒在沖,第二炮兵團的火炮也不閑着。第一組開始清理炮膛,第二組依令再度點燃了火炮。
在震耳欲聾的火炮聲中,炮彈沿着義軍留出來的“炮道”飛快的落入官兵人群之中,頓時又是人仰馬翻、血液四濺、肢體橫飛。
這便是張順和李十安研究出來的另一種戰法:“步炮協同”!很早之前,比較重視火铳的張順曾經問詢過曹文诏火铳的戰法。
曹文诏告訴張順,除了接戰之前雙方火铳互射以外,雙方接戰的時候,可以預留出“铳道”來,供火铳手繼續射擊。
張順受此啓發,反倒研究出“炮道”出來。其實所謂的“铳道”也好,“炮道”也罷,都是列出縱隊發起進攻。而縱隊與縱隊之間故意留下交代的間隙,以供火铳火炮射擊罷了。
但是這需要炮手與步卒之間有很高的信任,和很好的配合才行。不然一個不小心,敵人沒打到,自己人反倒被火炮“串葫蘆”了,那真是會引起陣型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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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