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耕地之事已經決策完畢,那就該輪到耕種之事了。
于是,張慎言便站起來谏言道:“民以食爲天,食以糧爲主,糧以農而産。是以春不種,則秋不收;農不耕,食則無!臣請言農事,以備不虞!”
呂維祺聞言暗道不好。自古以來起家者,首重農事。昔日宇文黑獺均田地而立府兵,西魏失其權柄;曹孟德設屯田而置青州兵,東漢名存實亡。
此二者皆奸臣枭雄是也!今張順亦如此,其不臣之心可知矣!
此事本就依照二人計劃行事,張順如何不準?
那張慎言便侃侃而談道:“河南久旱,逾年而無雨,臣乃出城觀之,禾苗多死!若是坐視不理,吾恐明年顆粒無收矣!到時候,民無所食,軍無所饷,大事不濟矣!”
“爲之奈何?”張順連忙做好捧哏。
“長久之計,莫過于興修水利,灌溉施肥!”張慎言繼續應道,“隻是如今火燒眉毛,不得不急。依我之見,過往年當及時補種方是正理!”
“不僅義軍要進行補種,連治下百姓亦當組織起來一并補種,來年方無乏糧之虞!”
張順聽了,不由心中一動,連忙問道:“那不知以張公之見,應道補種何種莊稼爲佳?”
張慎言一愣,這個兩人倒沒仔細商議過,便依照原本想法回答道:“河南之地,所種麥子,耕于秋末,熟于兩年五六月份,謂之‘秋小麥’。”
“若是補種,可于春天播種,五六月份再收。隻因沒有過冬,卻是難以入口,謂之‘春小麥’。”
“麥畝産兩石餘,低于稻米,高于粟米,正可補荒年之不足!”
張順沉吟片刻,突然反問道:“不知這麥子耐旱否?”
張慎言搖了搖頭道:“若是耐旱,也不會有禾苗枯死之事了!”
“若是來年繼續大旱,那怎麽辦?”張順提出了一個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畢竟現實不是玩遊戲,能夠存檔重來。若是來年繼續大旱,田地顆粒無收,自己不等官兵圍剿,士卒便會自行散去了。
更何況,他隐隐約約想起好像明末本就是天災不斷,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呐!
“這百姓不會如此不幸吧?”張慎言有點不确定的說。
“今年天氣反常,不可不慎!”張順皺了皺眉頭,提出了自己的擔心,“在座諸位皆是大才,不如集思廣益,想一想辦法!”
“如此也好!”見張順若有所指,張慎言便姑妄觀之。
果然李百戶聞言不由站了起來,笑道:“既然如此,那少不得我抛磚引玉一番。”
“前些日子我前往湖廣之地,倒見了兩件新奇之物,便購來讓大家嘗嘗鮮。”
言畢,竟然命人擡進來兩個荊條編制的大筐出來。
衆人看士卒的吃力的樣子,頗爲好奇,連忙圍上去一看。隻見一個筐中放着一頓紡錘型的食物,好似大号的芋頭一般;另一個筐中則盛滿了一紮多長的棒子,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小指頭大小的顆粒。
有識貨之人不由驚叫出來道:“這是番薯和禦麥!”
李百戶聞言不由笑道:“你倒是見多識廣,沒錯!此物分别名爲番薯和禦麥,湖廣之地又有人喚作甘薯、包米!”
言罷,李百戶伸手抓起一根棒子,笑道:“有的地方又稱之爲玉米!不管究竟如何稱呼,總之就是這兩件事物。”
“我見湖廣深山之中多有耕種,往日廢棄之地,不能重稻麥者,皆可種此物。這玉米産量差可與粟米齊,而甘薯産量最高可達千斤!”
“什麽?”李百戶一言竟是語驚四座,衆人皆坐不住了。
自古以來,畝産二三百斤已屬高産。至于南方稻米,畝産三五石已經是奇事兒,世上焉有如此高産的莊稼?
李百戶見吊足了衆人的胃口,這才笑道:“奈何此物卻是不頂餓,大緻以四當一,以五當一罷了。”
衆人心算了一下,若是以四當一,畝産千斤也不過相當于兩石有餘,這才長松一口氣。
甚至已經和李百戶有些熟識的“亂世王”不由笑道:“老李,你就别賣關子了,一驚一乍的,小心我們心肝受不了!”
李百戶聞言一笑,這才繼續說道:“若是論産量,這兩件事物倒也一般。隻是它們有兩樣優勢,卻是其他莊稼無可比拟!”
“一則是不占用現有良田,可以在山間水溝耕種;二則耐旱,不懼久旱不雨!”
張慎言到這來才明白張順是何心思,更是明白爲何沒和自己商議,便突然提出“耐旱”之事。
感情是一來張順要捧一下李百戶,二來估計此事張順也剛剛得知,來不及和自己商議。
張慎言不由問道:“這事物好到是好,隻是農夫不懂耕種,爲之奈何?”
“此事倒是無虞!”李百戶連忙保證道,“此次回來,我早已經帶了十餘善種之人前來,可以教授衆人耕種!若是人手不足,我尚可前往湖廣之地,再行聘請!”
其實李百戶當時倒沒有将這甘薯、玉米看的太重,隻是因爲這兩種糧食價格便宜,又屬于稀罕物,才買來充當軍糧。
念在女婿、女兒或許口叼,想吃點新鮮的玩意兒。他才花了點錢,聘請了十來個人回來,種點稀罕物罷了。
誰曾想,自家女婿不但将他提拔到管理王府子粒征收,催交銀兩諸事上來。還要把他帶回來的稀罕物,大力推廣出去,他隻好硬着頭皮鼓吹了一番。
張順見目的差不多達到了,這才繼續說道:“此事先試着耕種一番,看看效果如何再說。”
“依我之見,這農事務必謹慎,萬勿不用單種一種爲佳。如今年景不好,多有旱澇。若是一旦老天爺不給面子,豈不是束手無策?”
張慎言聽了點了點頭,應道:“主公這倒是老成之言,那麽回頭我盡量命人雜種小麥、粟米、玉米、紅薯等物,以備饑荒。”
張順見此事已成,便一口應了。不曾想,張慎言卻繼續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主公這番倒提醒了一事兒。”
“自古以來,大旱之後,來年必有蝗蟲。我欲以動員附近義軍、百姓,準備除蝗之事,還請主公恩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