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陳奇瑜大驚失色,他本道當面不過一土賊罷了,隻需自己三言兩語壓下賊人氣勢,再行決戰不遲。
不曾想,張順耍嘴皮子的本事天下無對,陳奇瑜哪裏是他的對手?當場吃了癟,不僅沒有打擊到張順的“嚣張氣焰”,反而官兵心神動搖起來。
陳奇瑜一看情況不好,隻得下令楊化麟率領騎兵前去叫陣。
楊化麟來到陣前,高聲喝道:“吾乃副總兵楊化麟是也,識相的快快投降,否則精騎踐踏之下,定讓爾等死無全屍!”
楊化麟話音剛落,不曾想一員女将來到了陣前,嬌聲笑道:“我倒是哪個?原來是無卵的将軍率領淨軍出戰了!你那大内總管的職務,謀到手了嗎?”
楊化麟聞言不由羞愧難當,原來當面之人正是馬英娘也。沒有辦法,嘴皮不如人,隻好拳頭上見個真章。楊化麟一聲令下,率領麾下千餘騎兵便要前來掠陣。
張順大手一揮,麾下賀錦、賀一龍二人分别率領五百騎兵,一左一右從陣後繞了出來,虎視眈眈的盯着楊化麟部。楊化麟一看,頓時頭皮發麻,不敢上前。
原來這騎兵作戰,最忌諱被人抓住尾巴沖殺。若是楊化麟膽敢置義軍騎兵于不顧,頭鐵沖陣。
等到官兵騎兵和義軍兩兵相交之時,義軍騎兵從背後沖殺上來,官兵騎兵恐怕就要當場交代在這裏。
楊化麟雖然隻是一個中庸之将,好歹一般的戰術細節還是懂的。沒有辦法,楊化麟隻好也将麾下人馬分作兩部,分别和賀錦、賀一龍糾纏起來。
陳奇瑜見雙方再度陷入僵局,有心再派賀人龍出戰,讓義軍首尾不能相顧。
隻是兵法曰:餘奇爲握機。隻有利用好手中多餘出來的預備隊,才能握住戰機。
若是陳奇瑜輕易把手中的奇兵釋放出去,一旦雙方僵持不下,戰機突現,他自己卻再也拿不出一支奇兵來,到時候豈不冤枉?
思前想後,陳奇瑜無奈,隻好示之以靜,以觀其變。
張順見陳奇瑜用兵中規中矩,心中便有了幾分成算。于是,他便主動下令道:“傳令蔣禾,讓他刀盾手出戰,試一試敵人水準如何!”
張順身邊的王一刀聞言,連忙請戰道:“将軍,我等都是該死之人,幸得将軍相救。如今兩軍交戰,我等皆迫不及待。還請将軍給我一個軍令,王某定然以死報之!”
張順聞言眉頭一挑,殺氣騰騰道:“軍中隻有紀律,豈可大聲喧嘩?念爾不知軍法,又是初犯,我且饒過你這遭。若有下次,地斬不饒!”
那王一刀本是個城外肉鋪的屠夫,常年累月殺豬宰羊,練就一手好刀法。
隻因爲其殺豬宰羊都是一刀斃命,切肉斷骨,亦是一刀之下斤兩絲毫不差,便得了一個“一刀”的诨号。久而久之,竟是連他本名都給忘了。
這厮雖然家庭并不富裕,奈何常年有雜碎、下水可吃,倒是養得膘肥體壯,有一把子好力氣。
本來張順打算留在身邊培養一番,再放出去爲将。隻是此人報仇心切,張順拗不過他,才允許他從僥幸逃命的難民之中挑選了二百壯士,穿了铠甲持了武器,權作聊勝于無罷了。
那王一刀受到張順一吓,倒是唯唯諾諾起來。張順這才低聲安慰道:“我知你報仇心切,其心可嘉。不過兵法有常,我心中自有思量,豈能輕擲爾等性命?”
王一刀聞言這才心服口服,便要拜退。不曾想,張順卻一把拉着他,另一手拉着身邊的吳先,笑道:“你們且随我站到高處一觀,看看别人用兵的得失!”
馬英娘此事已經從陣前返回,見張順一番又打又來,把王一刀等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倒是佩服的緊。
不過,她又怕悟空一人照看不過來,生怕張順有失。她連忙翻身下馬,緊追幾步,跟了上去。
等衆人站到高處一望,隻見一隊人馬緩緩向官兵陣前逼去。這隊人馬之中豎了一面黃旗,上面畫着一副黑色的刀盾,正是蔣禾的五百刀盾手。
等到刀盾手行至二三百步,頓時官兵火炮齊發,一陣陣煙霧彌漫了官兵的陣前。
蔣禾麾下的刀盾手頓時齊刷刷倒地,竟然沒有一人站立。馬英娘心髒一緊,心道:壞了,沒想到蔣禾這厮如此不經打,居然隻經過一輪炮,便全軍覆沒了。
隻是張順軍法森嚴,别說其他人,就是馬英娘也不敢輕易觸犯。衆人心中緊張,也不敢吱聲擾亂軍心。
結果,不曾想等到炮聲過,蔣禾等人居然又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趁着硝煙未散,又再次摸了上去。
馬英娘好眼力,仔細數了數,地上不過留下了四五具屍體罷了,義軍幾乎沒有太大損傷。
硝煙散盡,官兵見義軍已經摸索到一百餘步了,不由大吃一驚。他們立在平地之上,也看不清到底義軍有多少損傷,連忙又點燃了二将軍炮、弗朗機等火器。
蔣禾刀盾兵如法炮制,再度伏于地上,躲過了官兵火力。
等到硝煙再次散盡,義軍居然接近到官兵四五十步範圍,這下子當面副總兵柳國鎮不由大驚失色。
自大明車營成立以來,很少有敵人能夠在火炮、火铳多段打擊之下,不崩潰之兵。
真正能夠經曆火炮、火铳洗禮而不潰逃者,亦隻有鞑子和北虜罷了。此二者皆是大明心腹大患,當面賊子如何能比?
顧不了許多,柳國鎮一邊下令火铳、火炮盡情發射,一邊下令讓“殺手隊”準備肉搏。
蔣禾如今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對面士卒的稍微有些慌張的面孔了,更是不要說對面對準義軍點燃的快槍、鳥铳、三眼铳、弗朗機等火器了。
蔣禾一聲令下,連忙再次撲倒在地。自身的體重和沉重的盔甲,摔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不過他依舊咬着牙把手中的藤牌往面前一豎,遮住了腦袋。
震耳欲聾而有密集的火铳聲再次響起,隻不過這一次聲音倒比前兩次小了許多,不過密集程度更勝于前。
突然蔣禾手中的藤牌一震,他心中不由一個咯噔:壞了,被擊中了。
隻是稍微感受一下,他全身上下并無半點不适之處,這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原本義軍之中所用木牌,既沉重,又無法抵禦铳彈。直到前幾日義軍一舉剿滅京營,便繳獲了這許多“草帽”一般的藤牌。
義軍以铳射之,發現此物能夠抵禦大多數威力不大的铳彈。
張順思及先前義軍棉被抵擋火铳的經驗,幹脆命人拆了部分損壞的棉甲,裹在這藤牌之上。果然此物“刀槍不入”,能夠沖陣。
義軍見官兵火铳、火炮放畢,不由精神大振,紛紛一躍而起,高聲大呼着“虎!虎!虎!”,向官兵大陣沖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