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尉遲”魏從義自從跟随張順南渡黃河,到達抱犢寨以後,一直無所事事。
要說真沒有一點事情可做,倒也不見得。主公給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任務,讓他留在盧氏縣城,監視縣中的知縣和城中大戶。
城中的知縣和大戶深知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一直倒是老老實實。
隻是那魏從義倒愈發無事可做了。甚至連抱犢寨發展的紅紅火火,義軍東征西讨的熱熱鬧鬧,也與他無關了。
要說心中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原本魏從義先後更換了好幾任首領,雖然被人暗地裏嘲諷爲“魏無義”,他也不太在乎。
隻是這一次又歸附在張順麾下,他倒是心中有幾分不自安。這倒不是他因爲張順“另眼相待”而擔心,而是因爲自覺做了虧心事,心中惴惴不安。
當初張順命他帶領麾下騎兵,前往京師附近騷擾,給予了他很大的信任。他也不負衆望,果然威震京師,名滿天下。
隻是沒想到,等他退到五台山附近以後,聽從了新招募的幕僚麻布的建議。他便在五台山招募諸部潰散的流寇,自立了杆子,自成一營人馬。
他之前跟随過很多頭領,他們的風格各異,有的霸道、有的一團和氣,有的斤斤計較,有的豪爽大方。
但是,他素來沒有将他們放在眼裏。以他魏從義自幼苦讀兵法,練習武藝的本事看來,這些人不過土雞瓦狗罷了。
結果輪到他自己做主的時候,凡事卻是千難萬難。
今天他說向東,明天他說向西,早上有人提議偷狗,晚上有人建議摸雞。
麾下衆人煩煩擾擾,一時間也不知何者爲先,何者爲後,何者爲重,何者爲輕。
自己渾渾噩噩,還沒過足當主公的瘾,卻沒想到官兵大軍突然來剿。
魏從義自己便親率人馬,一馬當先前去應戰。結果,一人之勇不足恃,百騎之力不足用。
雖然他自己過處,官兵人仰馬翻,可是依舊擋不住官兵對他麾下新募的義軍士卒一邊倒的屠殺。
一時間義軍損失慘重,魏從義好容易躲過一劫,暫避在山溝之中。結果不多時官兵又至,義軍再次慘遭重創。
如是再三,魏從義好容易才拉夥立起的杆子,被官兵剿個一幹二淨。
走投無路之下,魏從義隻好再度帶領麾下騎兵南下,再次依附于張順麾下。
張順這一次依舊沒有說什麽,和往常一樣迎接了自己的到來。然後,他随着張順戰懷慶府,渡黃河,入盧氏。
然而,事情至此戛然而止了。
張順依舊沒有說什麽,可是他明白自己已經退出了張順核心圈子了。
他一直想問問張順,爲什麽之前自己數易其主,張順猶不在乎。卻爲何隻因爲自己單獨立了一次杆子,就和自己生分了?
可是張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問出這句話來。
回想起當初兩人見面的情景,張順欣喜若狂的樣子,以及毫不在乎自己過去的表情。可是事情怎麽就到了這一步了?
他有心埋怨麻布對自己的鼓動,可是人家終究是爲了自己着想,自己又怎麽能夠埋怨他呢?
他有心埋怨張順對自己前後不一,可是他真實第一個真心實意待自己好,又看得起自己之人!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自己滋生的野心!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大家都能自由自在雄踞一方,唯有自己隻能跟着别人混?
是自己武力不如人嗎?還是自己兵法學的不精湛?
“兵以詐立,以利動,以分合爲變!”
自己又做錯了什麽?
“将軍,将軍!”正當“小尉遲”魏從義陷入深深的不解之中的時候,突然看到自己的軍師麻布着着急忙慌的闖了進來,低聲說道:“将軍,城中有變!”
魏從義聞言,連忙站了起來,取了馬槊,便要喊親衛爲自己套上铠甲。
魏從義隻道是那城中知縣或者大戶有了異心,不曾想那麻布低聲說道:“将軍勿急,此乃喜事也!”
“哦?何喜隻有?”魏從義奇怪的問道,這天下的喜事,還有和自己相關的嗎?
“如今盧氏縣城外來了大批兵馬,盧氏白知縣帶領城中大戶,前往迎接去了!”
麻布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魏從義不由大驚道:“快快取我的戰馬、铠甲來,若是那白知縣洩露了一二,我等死無葬身之地矣!”
麻布聞言連忙拉住魏從義,笑道:“将軍勿擾,此事我已經打聽明白,是前往洛陽征讨逆賊的京營。”
“領兵的将軍乃是倪寵、王樸二總兵。如今國家正是用兵之時,依照将軍的武藝、兵法,若是能夠投靠其中一位,到時候定然能夠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
麻布說的是喜笑顔開,卻不曾想那魏從義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厲聲喝道:“你是讓我去做狗!”
麻布心中一驚,又連忙笑道:“将軍說哪裏話兒?自古以來,若想飛黃騰達,哪個大丈夫不是能屈能伸?”
“剛着易折,柔能持久!能做大明的狗,就是最大的榮幸啊!”
魏從義聞言不由虎目一瞪,破口罵道:“豈不聞雄起雌伏之理?我堂堂七尺男兒,豈能做那兔兒爺的勾當?既然可以做人,豈能甘願做狗?”
“哪怕大明的狗,恐怕也隻能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麻布聞言沉默了半晌,低聲問道:“将軍欲何爲也?”
魏從義也沉默了片刻,這才說道:“當初在沁水的時候,我們被張道浚那厮趕了出來,是舜王救了我們。如今我欠舜王一個人情,欲以還與此人,不知可乎?”
“這”麻布一時語塞,也不知道魏從義想做什麽。
魏從義便解釋道:“軍師有所不知,這京營欲征讨之人正是舜王。雖然義軍之中多視我爲外人,我本是邊地之人,和舜王麾下多有淵源,多多少少也能打探出來一些消息。”
“我聽聞舜王已經占據了洛陽城,想必這股京營的對手便是舜王了。在其位,謀其政,既然我受命舜王監視盧氏縣城,便有必要将此事告知寨中。”
“可是.”麻布遲疑道,“就絕了投靠京營的路子了!”
“男子漢大丈夫,當手中槍、胯下馬奪取功名利祿,豈能‘辱于奴隸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間’哉?”魏從義不由大笑道,一時間念頭通達。
“好!”麻布受魏從義激勵,也不由豪氣叢生道,“既然将軍有如此壯志豪氣,又何愁不能富貴也!麻布雖然無才無德,願意誓死追随将軍左右,以效犬馬之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