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問張順官兵列的是什麽陣,他是回答不出來的,别說他回答不出來,甚至他麾下的劉成、賀錦都回答不出來。
不過,認不出來并不要緊。好在官兵人數不多,所布陣型較爲簡單。張順隻需要在外面粗略的觀察其士卒分布站位,便知道其陣法大緻變化和功用。基本上就是遠則以火器殺傷,近則以長矛刀斧抵禦的路子。
其實張全昌所布軍陣,也是有個名目,正是後世網絡上曾經名噪一時卻月陣的簡化版。
自古以來,因爲地形和物産的原因,“南船北馬”各不相同。所以以南伐北,面臨的最大問題便是如何對付北方的精銳騎兵。
時值兩晉南北朝事情,由于高橋馬鞍和馬镫先後發明,甲騎具裝開始流行起來。
厚實的護甲和更爲沉重的質量,導緻騎兵的沖擊力和之前比起來,顯示了無可阻擋之勢。普通的長矛弓弩,列陣以後已經很難滿足抵擋甲騎具裝的重任。
爲了對抗北魏的精銳甲騎具裝騎兵,劉裕率領大軍沿河北上,水陸并進。
當遇到北魏騎兵的時候,劉裕便命戰車環繞,背河立營。因爲陣呈半圓狀,如同新月一般,故而稱之爲“卻月陣”。
此陣的關鍵在于利用戰車和長矛抵禦騎兵的沖擊力,用弓弩等遠程武器殺傷對方的騎兵,利用水師輸送人員糧草,一旦與戰不利,還可以随時撤走。
張全昌不具備劉裕卻月陣的全部條件,好在張順麾下的騎兵亦不具備北魏甲騎具裝的條件。
再加上明末火器盛行,以各色火炮、快槍、火铳組成的遠近不同層次的密集火力,殺傷力更勝兩晉南北朝時期的弓弩。
義軍若是頭鐵硬沖官兵軍陣,勝敗姑且不提,結果肯定是要損失嚴重。
好在劉成本就是陝西邊軍出身,常年和河套地區的蒙古騎兵作戰嗎,對官兵的以步制騎的戰法和應對之法頗爲了解。
他便給張順出了一個利用少量騎兵騷擾,欺騙敵人火力的主意,這也本是蒙古人常用的戰法。
那趙鯉子依令領着二十騎敢死之士,呈疏散陣型在官兵陣前來回馳騁騷擾。
果然官兵忍不住開火射擊了。這時代很多火器的準頭并不太高,更多還是依靠密集的火力覆蓋進行殺傷。
由于趙鯉子及麾下二十騎,人數少,陣型疏,又是運動目标,很難被直接命中。結果除了兩個倒黴蛋被擊倒了戰馬以外,其餘人等果然毫發無損。
可是這樣一來,抉擇困難的“球”又踢給張順了。
官兵一陣噼噼啪啪的射擊之後,硝煙彌漫,籠罩了河邊的官兵陣型。
可是這其中究竟有多少官兵開火了,官兵手中還剩餘多少未發射火铳、火炮,不要說張順,哪怕官兵領兵将領張全昌恐怕自己心中都沒有一點底兒。
怎麽辦?沖與不沖,隻是兩種抉擇而已。但是一旦選錯,就是大量義軍精銳白白送了性命的結果。
張順臉色陰晴不定了片刻,一咬牙,喝道:“‘左金王’賀錦聽令,你與我帶領二百騎,列疏陣前往,視官兵虛實再決定是否發起沖鋒!”
賀錦知道張順的意思,連忙應道:“将軍放心,經過趙鯉子等人試探,官兵火器射程我已知曉。我定會帶來将士在其射程附近徘徊,以試探官兵虛實,若有差池,唯我是問!”
張順點了點頭,然後對劉成說道:“劉成帶隊準備,一旦官兵露出虛弱之處,你即刻帶領麾下五百騎士沖陣!無論傷亡如何,此戰隻許勝不許敗,否則拿你是問!”
劉成亦深知其中兇險,官兵陣容整齊,火器衆多。一旦義軍決定發起進攻,自然是遭受官兵火器打擊的次數越少越好。
若是能夠一舉撕開官兵陣型,那些火铳、快槍和火炮變成了無用之物,義軍對官兵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可是若是不能鑿開官兵陣型,那麽每次在發起沖鋒之前,都會受到官兵密集的火力打擊,許多将士的性命便白白丢在了沖鋒的路上。
劉成亦領命而去,帶領五百精銳騎兵徘徊在官兵陣型之外,如同捕食的猛虎一般,準備随時撲上去撕咬敵人。
而那“左金王”賀錦頗有智謀,領命以後,竟然命令士卒熄滅火把,隻借助官兵的火光,在火器殺傷範圍附近徘徊。
沒了火光的照耀,官兵失去了賀錦和其麾下二百騎兵的視野,隻覺得陣外影影綽綽,如同有惡鬼出沒一般。
看不見的威脅更令人恐懼,張全昌麾下的官兵雖然多是久經沙場之士,仍然不免死死握着手中的武器,下意識吞咽着口中的唾沫!
張全昌自己心中也有幾分不安,他也擔心義軍借助夜色襲來,官兵來不及開火射擊。
思來想去,他隻好一邊命令先前射擊過的士卒趕緊裝填彈藥,一邊命令一隊士卒再次進行射擊。
一陣“嘭嘭嘭”的火器射擊過後,硝煙再次籠罩了官兵陣型,一時間官兵又什麽也看不到了。
正在這時,官兵火铳射擊聲剛落,突然有一陣馬蹄聲從陣型東面急促響起。
張全昌心中一個咯噔,連忙下令士卒進行射擊。士卒正處于緊張狀态,聞令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又乒乒乓乓的射擊起來。
剛剛射擊完畢,并無聽到有義軍被打死打傷的聲音,反倒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張全昌聞聲不由臉色大變,連忙喝道:“火铳手、火炮手迅速退入陣中,長槍手、刀斧手準備!”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原來在義軍的多次誘騙之下,陣型東側的官兵終于把火器中的彈藥發射殆盡,火力出現了斷檔。
好個“左金王”賀錦,果然心思通透。他明白射聲整齊的齊射,定然是依照軍官命令所射;射聲雜亂的齊射,定然是官兵在緊張之下一股腦把手中的彈藥全打了出來。
爲了防止官兵再度裝填,賀錦在騙出官兵東側火器的全部彈藥之後,幹脆不等劉成前來,便親自帶隊沖了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