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做事風風火火,計議已定,大年初六就開始派兵蕩平附近山寨、山莊。當然,張順是不會承認是自己在家裏被輪番壓榨,身心俱疲,才不得不溜之大吉。
與那三對主仆相比,這些窮兇極惡之人對付起來反倒容易的多。大軍過處,所攻者破,所逼者降,一路勢如破竹。
張順對那些罪大惡極者,則誅殺首惡和其走狗,收攏其部屬;對于頗有威望者,予以籠絡逼迫,隻需服了自己,一體納糧納貢,服從調遣征兵即可。
很快張順便将七八百戶人家納入到自己的統治之下。張順又直接派遣徐子淵帶領幾個文書和百餘士卒,挨家挨戶編造黃冊和魚鱗冊。
這所謂的黃冊和魚鱗冊乃是明太祖朱元璋首創的制度。其中在洪武十四年開始推行裏甲制度,将全國人口按照職業大緻分爲民戶、軍戶和匠戶三類。并以戶爲單位登記造冊,詳細記載鄉貫、姓名、年齡、丁口、田宅和資産等基本信息。
按照朝廷制度,每十年造冊一次每冊一式四份,分别上報戶部、省、府、縣有關機構保存。隻因送給戶部的一冊封皮用黃紙,故稱黃冊。
這叫法雖然聽起來怪怪的,其實就是類似後世的戶籍制度罷了,是朝廷掌握治下人口情況的重要依據。
不過,由于大明立國已久,制度逐漸敗壞,有大量隐戶不在其中。就像這盧氏縣,張順在縣衙看到的記載爲人口爲三十二裏,一裏一百一十戶,總計三千五百二十戶,計人口約一萬七千六百人。
而根據張順實際考察,估計隻此一縣當有六千戶有餘。依次推論,天下竟有半數人口不在大明王朝控制之下。
至于魚鱗冊,又稱魚鱗圖冊、魚鱗圖、魚鱗圖籍、魚鱗簿、丈量冊,是中國古代的一種土地登記簿冊。這魚鱗冊将房屋、山林、池塘、田地等土地按照次序排列連接地繪制,皆量度田畝方圓,次以字号,悉書主名及田之丈尺,編類爲冊,狀如魚鱗,故号曰魚鱗圖冊。
這魚鱗圖冊乃是古代社會土地賦稅管理辦法。依照圖冊,清晰的記錄了土地擁有者的姓名、土地編号、面積、四至、土地等級、土地形狀等内容,類似後世的土地統計。
總的來說,黃冊記錄丁口,是國家征士卒和勞役的基礎;而魚鱗冊記錄田地,是國家征收夏秋二糧賦稅的基礎。
張順在此處雖然未曾稱王建制,卻利用穿越文中常有的“剿匪安民”的手段,和大明王朝争奪丁口和土地這兩項根基。
張慎言作爲一名合格的官僚,當張順提出來“剿匪安民”,将丁口土地納入自己麾下的時候,雖然頗爲驚訝,還坐的住。
可是當張順說到派人将一應丁口土地仿造朝廷黃冊、魚鱗冊造冊登記,依法治理的時候,驚的張慎言下巴都差點掉了。
之前他還認爲“舜王降世”就是對張順的最高評價了,如今看來恐怕隻能以“舜王在世”來解釋這個問題了。
這主公真是天縱奇才,居然已經認識到丁口和土地才是國家的根基,誓要掘斷了大明王朝的根子。
且不說張慎言看出來其中的關鍵,哪怕大多數人雖然想不到這一點,僅僅聽說張順的這種行爲,也不能看不出其中的厲害之處。
那盧氏白縣令聽聞此事以後,也坐立不安,連忙派親信喊來城中王、李和盧氏姓大族,商議對策。
白縣令憂心忡忡的說道:“這舜王來到我盧氏以後,并不安分。整日不是火并其他匪徒,就是逼迫其他莊戶,一心搶奪丁口、土地。如今此人又效法朝廷,編造黃冊和魚鱗冊,恐怕其所圖甚大,這可如何是好?”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笑道:“卻是是所圖甚大,不過一時半會兒又和我等沒有關系,白父母何必如此憂慮呢?”
“如何沒有關系?”白縣令聞言不由提高了嗓門,質問道:“此人既然在我盧氏縣境,一旦有變,我等要麽被朝廷治一個不查之罪,要麽被這厮殺雞儆猴,一并除去。爾等尚且能穩坐于此地否?”
那盧姓老者聞言不由笑道:“老父母誤矣,不管此賊如何,我在冊丁口可曾少卻?在冊耕地可曾不足?如此稅賦征收又和往年有何異同?”
“這舜王不過趁機消滅一些不服王化的刁民土匪罷了,縣裏早就收不上他們一分一厘的稅賦。如今舜王仁義,将他們收拾的幹幹淨淨,也省卻了因爲他們往日械鬥、争水奪地而引發騷的煩惱,老父母你又何必憂慮呢?”
“若是老父母心有疑慮,何防使我做個中人,爲老父母說和說和?我見那舜王雖然年輕氣盛,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物。隻要你好我好大家好,咱們一團和氣,不愁日後沒有好日子過!”
白縣令聞言差點一句髒話罵了出來,到如今他如何不知這三姓大戶定是收受了張順的賄賂,一心向着此人說話。
隻是這白縣令不過是個普通縣令罷了,手下衙役、弓手幾乎都是出自這三姓大戶族中,如今他們連成一氣,白縣令也毫無辦法。
好在他聽了這盧氏老者的言語,倒是安心了幾分。既然舜王舍得拿出财貨收買他們,說明此人還不願意與朝廷撕破面皮,自己小命一時半會兒倒也安穩的很。
上了賊船的白縣令隻得苦笑了一聲,拱了拱手道:“如此還得煩勞盧老先生受累,前去爲縣裏說和說和,大家兩好擱一好,以免起了龃龉。”
且不說這些小事早已被張順委派張慎言安排的明明白白,隻說那登記造冊之事,雖然一體仿造朝廷黃冊、魚鱗冊登記,奈何徐子淵麾下人手文化水平不夠,折騰了兩天,進展緩慢。
張順沒有辦法,隻好親自上陣。他一邊挑選了二三十機靈識字的少年,教授他們幾何丈量之法;一邊命令陳經之制作黃冊和魚鱗冊頁模闆,尋木匠雕刻了,一體印刷了百餘冊使用。
等了半個月這二三十少年學的精熟了,便命徐子淵帶隊,攜帶新印刷黃冊和魚鱗冊,逐戶登記、安表填寫。
如此忙活了月餘,共計得人口七百三十九戶,丁口合計四千九百八十三人,其中男丁一千六百零三人,女口一千五百七十七人,老幼一千八百零三人。
計地畝六百七十四傾四十五畝五分,應納錢糧兩千零二十三石三十六升五合。其中多屬山、井、坡地,又以中田、下田爲主。
大多數好田皆在盧氏縣城附近及其東北至洛甯縣附近,地勢較爲平坦,利于交通。張順爲了謹慎起見,暫時未敢涉足此地,隻把勢力擴張到抱犢寨以北的熊耳山和以南的伏牛山附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