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從張履旋與吳先進入到張順營地之後,這兩人算是虎落平陽,一文一武,一身本事也不得施展。
吳先傷勢不輕,休養了一個多月才徹底好轉。他是個閑不住的主,傷好了以後,便想到處轉一轉,奈何營地義軍根本不允許。
并且在他傷勢嚴重的時候,便趁機搜走了他身邊的武器。他沒有辦法,隻得尋了些樹枝,做成一把木劍和一把木槍。每天早上,聞雞而起,練上一個時辰方才休息。
然後吃過早飯,便尋那張履旋談一談詩詞,下一下圍棋,除此之外,别無他事。
這一日,吳先依舊尋那張履旋下棋。不曾想下到中盤,那張履旋起身觀望了一番,然後将門窗緊閉了,低聲問道:“‘龍入潛水,虎落平陽’,你我二人難道就要這樣度過一生嗎?”
吳先見怪不怪,笑了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如今賊人勢大,連令尊都已經從了賊,我們又能如何呢!”
張履旋聞言不由又羞又怒道:“休提那個老不羞的,父不慈,子不孝!大丈夫當以忠君報國爲念,豈可受制于父母哉?”
吳先笑道:“此話當真?你全族老小婦孺皆在營中,若是一個不慎,便是滅族的下場!”
正在憤慨激昂的張履旋聞言頓時萎靡了下來,讷讷言道:“真是可惡,這賊人居然綁架了我全族上下,絆手絆腳,我也不知道當如何行事。不知吳兄有何見解?”
“見解?哪有什麽見解!”吳先苦笑道,“唯有随波逐流而已。”
張履旋疑惑的看了看吳先半天,見他不似作假,不由氣憤的罵道:“枉我以爲聞名澤潞的遊俠兒吳先有幾分氣節,不曾想也是個慫人!”
吳先聞言笑了笑,沒有言語,他心想:你這厮心氣挺高,卻舍不得家族老小,如何能成事?我不過獨身一人,可以伺機逃走,也可伺機而動。
正所謂: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吳先不是很信任張履旋,也不與他争辯。
兩人正在言談之間,突然聽到門外一陣喧嘩,然後屋門打開,走進來一位年輕的後生。這人不是别人,正是張順麾下的劉應貴。
張履旋與吳先對張順麾下的陳長梃、蕭擒虎、悟空等人頗爲印象深刻,唯有對着劉應貴不甚眼熟,還道是賊人中的一個小角色。
劉應貴進來以後,立刻命令左右将張履旋與吳先控制起來。張履旋與吳先不由大驚,隻道是張順要取自己等人性命。
那張履旋連忙大聲喝道:“我父親乃張慎言,與你家主公頗善,你待怎滴?”
吳先聞言乜斜了這厮一眼,心想:幸好我沒有将自己的心思說于此人,不然明年今日便是我的忌日!
劉應貴聽了面無表情,對他們說道:“無功不受祿,你們二人寄居于義軍已久,吃穿住用,一概由義軍供給,不曾付過一文錢。如今大軍将要出征,你們二位且做個準備,回頭一并出發!”
張履旋與吳先聞言面面相觑,感情我們被你們捉了過來,還得替你們打工,來付夥食費錢?這無恥之風,頗有張順神韻,兩人不由對視一眼,下意識便把這口鍋蓋到張順頭上了。
奈何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兩人隻得應了。劉應貴無喜無悲,隻是尋了個座椅,兀自做下,然後眼觀鼻鼻觀心,也不說話。
兩人知道這厮是要親自監視他們,兩人沒有辦法,隻得你看我我看你,無言以對。
這邊劉應貴控制了張履旋與吳先,那邊馬英娘也沖進張氏族人營地,将張慎言的妻妾、張履旋妻妾及張慎言孫子孫女一起控制一起,美名其曰:“最近官兵追捕頗急,風聲頗緊,我家主公特命我前來保護諸位。”
營地内部的隐憂都暫時解決了,趙鯉子也帶領着麾下百餘名斥候離開了舜王坪營地,兵分兩路。一路派往绛縣探查消息,一路由趙鯉子親自率領,前往垣曲縣查看情況。
從舜王坪到垣曲的路線趙鯉子因爲跟随張順走過,早已路熟道清,走的明白。他快馬加鞭,很快就到了垣曲縣内。
這時候垣曲縣因爲之前義軍的攻伐,失去了縣令無人組織防守。如今聽得賊寇蜂擁而來,早已變得人心惶惶。
趙鯉子知道義軍還沒有能夠到達垣曲縣城,便率隊一路沿着亳清河向西北行去,行不過半日,便遇到三三兩兩的義軍散勇。他們見趙鯉子等人鐵甲快馬,以爲是追來的官兵,頓時一哄而散。
趙鯉子連忙快馬加鞭追上了幾個,用槍柄打翻了,綁了起來,才問道:“你們是何人麾下的義軍?若何逃竄至此?”
這些人本就老奸巨猾,哪裏肯說實話?謊話張口就來,回答道:“我們是順營麾下,隻是不小心和隊伍走散了,誤行至此處!”
趙鯉子聞言冷笑一聲道:“如此甚好,我們乃‘紅娘子’麾下人馬,天下義軍是一家,既然大家遇到了,不如你們入夥我們吧!”
這幾個人都是逃命的兵油子,哪裏不依,紛紛表忠心道:“我等早已聽聞‘紅娘子’大名,爲人義薄雲天,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趙鯉子也不管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吹捧,隻是問道:“追趕義軍者何人?本事如何,麾下有多少人馬?”
這幫人哪裏知曉,隻是說道:“聽聞是‘賀瘋子’麾下,怕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趙鯉子哪裏肯信,若官兵真有這許多人馬,哪裏會讓這夥人跑這麽久,早殺個幹幹淨淨了。
好在既然和這夥義軍搭上了線,趙鯉子便趁機帶着他們搜尋其他義軍,來打探官兵消息。
不久趙鯉子便遇到了這對義軍的一個小頭目,号稱“治世王”。此人不過二三十歲年紀,身材頗爲健壯,牽着一匹瘦馬,提溜着一把樸刀,來見那趙鯉子。
趙鯉子與他見過禮後,問道:“天下義軍是一家,我乃‘紅娘子’麾下。我們‘紅娘子’想助諸位一臂之力,所以派遣我一來接應諸位,二來打探官兵虛實,還望閣下據實以告。”
“好說,好說!”那“治世王”本來就被賀人龍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如今聽聞有人來救,哪裏還有其他心思,便老老實實回答道:“追擊我等的乃是‘賀瘋子’賀人龍是也,此人武藝高強,麾下怕沒有五七百人馬,也差不離。我有戰馬助力,腳程快了一些,如今這賀人龍應當帶兵在绛縣與垣曲縣附近搜羅義軍。”
“若是貴部主公有意,擊退官兵,營救我等。我等情願加入貴部,拜‘紅娘子’爲主,還請閣下據實彙報與‘紅娘子’。”
趙鯉子知道這本就是紅娘子的意思,哪裏不允,連忙拍着胸脯保證道:“小弟一定把話帶到,少不得日後還需要哥哥幫襯一番。”
這張順麾下平日和張順接觸頗多,别的本事不好說,倒是把張順犀利的言辭學了個七八分。趙鯉子幾句話也把那“治世王”忽悠的暈暈乎乎。
等到趙鯉子把官兵情報傳到舜王坪營地的時候,趙鯉子派往绛縣的斥候也已經返回營地。兩相對照,營地判定官兵賀人龍麾下人馬不過五六百人而已。
隻是如今義軍能戰之兵也不過五百人而已,即使加上趙鯉子麾下一百斥候騎兵,與官兵拉開陣勢作戰,勝負也在五五開之間。這會蕭擒虎反倒猶豫了起來,他第一次獨立領兵,打隻有五成把握的仗,心中還是沒底。
反倒是趙魚頭人老成精,說道:“此事我等當有七成勝算,戰與不戰,将軍自行揣度。”
“哦?”蕭擒虎眼睛一亮,連忙請教道,“此話怎講,還請趙老賜教。”
“其一,我軍三百老卒,二百新兵,戰力略低于五百人馬;隻是官兵素來以吃空饷出名,想必那賀人龍麾下人馬實數定然低于此數,故敵我雙方當五五開也。”
“其二,我知敵,而敵不知我,以有備攻無備,我等當增加一成神算。其三,主公說過作戰之法,人多打人少也。如今被官兵追擊的義軍怕不是有千餘人,若是我等借其力而用之,勝算理當再加一成也。如此勝負當在三七開之間,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大夥一聽,不由佩服萬分,不曾想這老漁夫也有如此見識。連紅娘子也不由笑道:“這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趙老好見識。”
那蕭擒虎聞此,不由拍了拍腦門,心想:同樣是個人,爲我我卻是沒有想到這些?
不管如何,這一次他信心大增,便向紅娘子請戰。紅娘子也是第一次決策戰鬥事宜,猶豫了片刻,便叮囑道:“兵者國之大事也,當家的将營地托付與我,我現在将營地所有戰兵托付與将軍,将軍當知其重,我便不再多言。”
“惟願将軍出擊之前,多方謀劃,細細思量,一擊破敵。我等在營地等待将軍凱旋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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