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話一出口,大殿衆傀神皆露出了然神色,盯着冥王唇角殷紅血色,也帶着幾分擔憂。
閻魔伸出手覆在冥王背上,準備輸送傀力。
察覺對方要做什麽,冥王快速避開,沉聲道:“不用。”
他坐直身體,在衆傀神注視下伸出手,在大殿虛空抓住一抹煞氣。
煞氣是從殿外飛來,那團黑霧飽含強大力量,釋放出熟悉的氣息。
還不等衆傀神感知,冥王已經将煞氣吸收完,他蒼白臉色也随之恢複不少。
閻魔眉目緊鎖:“人界可是出事了?”
如果不是什麽生死攸關之際,冥王也不會遭反噬。
聽出閻魔的擔憂,冥王揮了揮手:“無礙,我們繼續。”
冥界至高神北陰天子閉關修煉,冥界乃至酆都羅酆六天所有事務都壓在冥王一人身上,人界與冥界界限日漸薄弱,他如今謹小慎微,是萬萬不敢出任何錯。
人界。
刑偵總局,一把手的辦公室内。
黑八爺話音剛落,秦阮察覺身體有一股力量被抽取。
她下意識拉開衣袖,露出胳膊内側變短的紅線。
不足一年的壽命,如今隻剩幾個月了。
秦阮擡眼睨向黑白使者,彎起的唇角帶了些許别的意味:“巫族設計李雪梅殺我,才是冥王不讓你們說的重點?”語氣笃定。
“是——”
八爺七爺對秦阮垂首,如實回答。
他們上來的時候冥王就有交代,瞞不住的時候大可告訴秦阮。
秦阮不太好忽悠,冥王終究要吃一番苦頭,反噬的滋味可不好受。
“咚咚……”
辦公室房門,又一次被人敲響。
這次門剛被敲響,外面的人推開房門直接走進來。
陸寒踏入房間,被撲面而來的陰冷寒意包圍。
他下意識抖了抖身體,嘴上抱怨道:“怎麽這麽冷,屋裏暖氣壞了?”
秦阮似笑非笑地盯着走來的陸寒,眼睜睜看着他穿過黑白使者的魂體。
她紅唇微啓,嗓音含笑:“陸少莫不是忘了我是幹什麽的?”
陸寒頓足在原地,面色大變,房間的寒意順着血肉滲透他骨縫,血液都凝固起來。
他又驚又懼,像是身處冰窖中,整個人身體都僵在原地。
陸寒抽了抽唇角,聲音不在自然:“這、這屋裏有那東西?”
秦阮雙眼彎起月牙狀:“自然,剛剛陸大少的身體與冥界來的兩位使者有數秒的融合經曆。”
陸寒狠狠打了個寒顫,恨不得逃出房間。
下一刻,他擡腳沖到秦阮的身後。
隻有站在她身邊,陸寒才能有一絲安全保障。
他磨牙盯着秦阮,語氣幽怨:“三少夫人怎麽不提醒我?”
想到跟鬼差的魂體觸碰在一起,陸寒渾身血液都涼了,身體的溫度也随之退去,一副心有餘悸模樣。
秦阮回頭看他,聳肩攤手:“陸大少也沒給我機會啊。”
陸寒表情跟吃屎一般,對那些未知的東西,既心存敬意又懼怕。
知道這人害怕,沒逃走想來是有重要的事。
秦阮出聲問:“天行隊那邊搞定了?”
陸寒雙眼在在辦公室掃蕩着,像是想要找出什麽東西,嘴上答道:“他們在來的路上。”
秦阮點頭站起身,語氣輕松:“那接下來的事我也不必摻和了,冥界會派鬼差跟天行隊那邊談,邵旭傑不會有事的。”
一聽秦阮要走,陸寒也顧不得害怕:“李雪梅呢?”
“她來不了了,冥界鬼差會跟天行隊的人交接,把李雪梅殺人的經過告訴他們。”
陸寒覺得有點不靠譜,委婉道:“總歸也不差這一時半會,不如等事情結束了,我親自送三少夫人回去?”
迎上他擔憂目光,秦阮把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勾起唇角:“你這是不相信天行隊還是冥界?”
“都不信。”陸寒不緊不慢道:“對于看不到的存在跟無法控制的人,都會存在一定的變數,我隻信三少夫人。”
最後那句話不管是否是真心話,都明顯是在恭維秦阮。
是人都喜歡好聽的話,就算是秦阮也不例外。
從昨晚忙到現在,不止一丁點煞氣沒有撈到,還得知巫族那邊對她的殺意。
秦阮的心情不太好,也不想繼續跟進案子後續。
陸寒在她的注視下,眼神不躲不閃,神色一片坦誠。
秦阮心情莫名好了幾分:“天行隊大概多久到?”
“快則二十分鍾,慢則半個小時。”
秦阮再次坐回辦公椅上,擡腿搭在辦公桌上,姿态懶散随意,隐隐還透着一抹放縱的野性。
“那我就再等半個小時,過時不候。”
“我去催催!”
陸寒聞言,轉身就往門外沖去。
走到半路,莫名感覺寒意濃厚了幾分,身上的雞皮疙瘩再次冒出來。
想到屋裏還有其他看不到的生物存在,陸寒硬着頭皮咬牙,幾乎是貼着牆根往門外走。
秦阮心知肚明陸寒對傀神的忌諱,隻裝作未曾發覺他的謹慎行爲。
……
霍宅。
霍奕容是被疼醒的,四肢百骸湧來的痛感十分難耐,他皺着眉睜開雙眼。
入目的是熟悉裝扮景色,這是他的卧室。
耳邊傳來低聲交談聲,口鼻尖襲來濃郁的血腥味讓人作嘔,胃裏翻湧着惡心。
大腦昏昏沉沉的,身體無法動作,就連扭頭都做不到。
霍奕容眼底一片陰鸷,張嘴說話卻隻發出低啞聲。
房間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二爺,您醒了!”
公孫懿伯率先走向床邊,進入霍奕容的視線中。
霍奕容張開嘴準備說話,空氣湧進嘴裏,血腥味好像更加重了。
他清隽容顔露出難耐的不虞沉色,眼底溢滿紅血絲:“怎麽回事?”
嗓音粗啞,像是壞掉了。
公孫懿伯坐在被人整理幹淨的床上,伸手按住霍奕容輕微掙紮的身體。
他溫聲安撫道:“你昨天被人偷襲……現在沒事了,接下來要安心靜養,最好不要劇烈運動,否則會給你身體的蠱蟲帶來危機感。”
昨晚的遭遇回歸腦海,霍奕容眉目陰鸷,清隽容顔猙獰陰邪,竟讓人不敢直視。
他放在被子裏的手,連握拳的動作都無法做得到,滿身暴怒氣息肆意而出。
公孫懿伯知道他很難接受現在的情況:“會好的,現在的情況隻是暫時的。”
“扶羅國皇室,這筆賬我記下了!”
霍奕容唇角勾起一抹殘忍陰邪弧度,聲音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傀,帶着索人命嗜血殺氣。
沒有鮮血的回贈,他怎麽能忍下這口氣。
公孫懿伯眉梢微揚,幸災樂禍道:“昨晚扶羅國王寵妃所生的小王子死在去醫院的路上,今早大王子出行遭遇車禍人當場就沒了。”
霍奕容沒有血色的臉上浮現出疑惑,很快轉爲訝異與了然。
他唇角勾起冰冷毫無感情的弧度:“是三弟出手了?”
公孫懿伯沒有出聲,默認地點了點頭。
霍奕容唇邊的笑意有了些許溫度。
他虛弱的躺在床上,看似毫無殺傷力,嘴裏說出的話卻讓人心生懼意。
“不過這才哪到哪,扶羅國皇室子嗣不絕,難消我心頭之恨。”
近三十年,霍奕容還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被一點點吞噬的無力感。
這讓他心情異常暴躁、憤怒,隻能用鮮血來撫慰。
公孫懿伯是知道霍二爺睚眦必報的性子,擔憂他剛醒來氣大傷身,出聲安撫:“三爺應該也是這個意思,你現在身體被植入絕命蝕陽蠱,情緒不宜太過激動,接下來一個月都安心養傷。”
霍奕容盯着公孫懿伯目光兇殘,極力克制心底湧來的不甘:“一個月就能痊愈?”
公孫懿伯失笑搖頭,聲音刻意壓低,語氣舒緩:“是一個月才可以下床。”
霍奕容聞言狠狠閉上眼,嘴裏吐露出個髒字。
以往肆意嚣張的霍二爺,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動分毫,公孫懿伯打心底感覺這樣的二爺看着好像更順眼些。
他忍笑伸出手,放在對方心口處,像是隔着溫熱肌膚感受裏面蠱蟲。
“二爺,霍家給你找的那個藥人,你每天都要喝她的一碗血。”
霍奕容聞言,刷地一下睜開雙眼。
回想剛剛有意識醒來時,嘴裏感受到的那股腥甜味道,他眼底滿滿的排斥與厭惡。
嗓音因不悅而緊繃:“每天都要喝?”
公孫懿伯點頭:“每天都要喝。”
霍奕容本就兇殘的臉更加臭了:“就不能換其他方式治療?”
想到每天都要喝一碗别人的血,他五髒六腑都在翻騰着,惡心感再次湧來。
公孫懿伯手指點在他胸口上:“想要活命,這是唯一的辦法。”
霍奕容感受他指尖上的那點力度,如果是以往對來他來說是不痛不癢力度。
眼下這點力度讓他疼痛難忍,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撕咬他的心。
他妥協地出聲問:“要喝多久?”
公孫家主收回手,神色惬意,畢竟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欺負霍二爺的。
“至少半年,絕命蝕陽蠱一旦被植入身體很難取出來,除非到了交配的時候,被蝕陰蠱吸引誘騙出來。”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霍奕容那把嗓音聽起來還是帶着啞意,應該是短時間沒辦法恢複。
公孫懿伯沒出聲,沉默地盯着他那張慘白不失俊美的臉。
不遠處的一名公孫家蠱師站出來,他對躺在床上的霍奕容說:“霍二爺,其實還有一種方法,二爺可以跟植入蝕陰蠱的藥人結合。
寄主相交融的時候,彼此身體中的絕命蝕陽蠱跟蝕陰蠱也會蠢蠢欲動,一旦它們被欲支配,就會想要離開寄主的身體。”
霍奕容聽了,臉色又扭曲幾分。
他盯着坐在身邊的公孫懿伯,聲音陰冷瘆人:“公孫家主?”
如果有快捷的辦法,他自然想盡快擺脫現在如同廢人般癱在床上。
公孫懿伯深深看了他一眼:“這個辦法隻有一半的把握,不确定會不會把蝕陽蠱跟蝕陰蠱引誘出來。
當然若是二爺想要試一試,也是無傷大雅的事,畢竟就算這個辦法不成功,也不會造成什麽損失。”
霍奕容雙眼微眯,冷聲問:“藥人是從哪找來的?”
“霍家暗衛。”
霍奕容盯着公孫懿伯眸光不悅:“爲什麽不從外面找?”
霍家暗衛每一個都是精心培養出來的。
他倒不是舍不得,隻是不明白可以去找其他無關緊要的人,偏偏要折損霍家一名暗衛做藥人。
公孫懿伯倒也沒隐瞞,把成爲藥人極爲苛刻的條件相告。
藥人的條件之一,必須是女性,且還是身體幹淨的。
其次必須忠心,即使經曆蝕陰蠱吞噬血肉生不如死的痛苦,也不能有任何怨怼。
霍奕容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面孔,是霍栀那張雙眸秀麗,看似容貌美豔,實則跟木頭一樣不解風情的臉。
小栀子是暗衛部的寵兒,年紀小又對霍家忠心。
當然,霍家的主子們也都喜歡她,尤其是霍栀小時候深受老太爺喜歡。
霍家陽盛陰衰,除了老太爺掌上明珠霍公主,再沒有其他女眷。
因着小時候的情誼,在非公事上,霍奕容還算是照顧霍栀。
不能說是把她當做妹妹,總歸因着當初她讨老太爺的那份歡心,跟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對她有那麽一兩分維護。
霍奕容臉上陰沉退去,想到霍栀要經曆這份身體折磨痛苦,心情也有點複雜。
這算是還他當初在巫族的救命之恩不成?
他輕歎一聲,語氣緩和道:“霍栀有沒有疼得受不了?如果有辦法減少疼痛,盡量讓她少吃點苦頭,至于那個隻有一半把握的辦法就算了。”
如果是其他人成爲藥人,他或許還可以試一試。
霍栀不行,兩人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隻要想到跟她做那事,心理上就接受不了,有種說不出來的不适感。
“霍栀?”公孫家主懵了:“霍栀昨晚被三爺那邊喊走了。”
霍奕容忽略身體上的痛感,皺了皺眉:“藥人不是霍栀?”
“自然不是,她的身體不适合成爲藥人。”
“那是誰?”
“宋情。”
霍奕容雙眼微眯:“是她——”
提到宋情,公孫懿伯雙眼綻放出精光,眼底閃爍出渴望光芒:“宋情的身體可謂是極品,無論血液還是體質,都是上乘的藥人選擇,她可是……”
不等公孫家主表達完對宋情的渴求,霍奕容出聲打斷他:“宋情現在在哪?”
公孫懿伯沒有被打斷的不悅,伸手指向他身後牆壁:“爲了安撫你體内的絕命蝕陽蠱,把人安排在你隔壁住下了。”
躺在床上的霍奕容,眼簾半阖,幽暗眸底閃過算計精光。
如果藥人是宋情的話,之前的顧慮好像也随之消散。
好一會,霍奕容再次擡眼,黑壓壓的眸子凝向公孫懿伯:“宋情做藥人,霍家答應了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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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