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艽跟秦阮雙手交握時,周圍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掌聲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密集。
霍三爺的婚禮誓詞沒有多少驚心動魄,是比較動容的溫情宣言,他每一句都不提愛,卻句句訴說着彼此之間的愛意。
他的嗓音低沉優雅,一如既往的溫柔好聽。
秦阮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藏在眼底的悲傷濃郁的化不開,晶瑩淚水滑落臉龐也不自知。
兜兜轉轉,時隔一千年,他們最終還是走到締結姻緣這步。
被痛苦自責情緒纏繞的秦阮突然感到呼吸不暢,心痛如刀絞,密密麻麻的刺痛讓她身體發抖。
昨晚她在曆經期待與緊張的婚前恐慌情緒後,終于迎來周公的邀約,陷入一場真實又陌生的夢境中。
她看到夢中另一個自己是如何費盡心機闖入冥界酆都城,經過周密謀劃的跟酆都城之主相遇,用一場處心積慮的謊言日常相處令其放下戒備心,隻爲謀取對方的一顆心。
夢境中她的所作所爲,樁樁件件都無恥至極。
怨不得酆都至高神在被剖心之後,與夢中的她斷劍祭情,放出與她生生世世不再相見的決然宣言。
那樣恩斷義絕的宣誓,讓夢境中的她肝腸寸斷,心痛得幾乎要碎掉。
夢境中的種種痛苦與後悔情緒太真實,鋪天蓋地的湧向秦阮,将她徹底淹沒,遁入無盡的深淵,再看不到一絲光明。
是她不仁不義,是她最初抱着惡意接近對方,隻爲謀奪一顆心髒。
所有的一切都該由她來承擔,容不得她去後悔,她也沒有機會去補償。
她不能求原諒,隻能帶着沉重枷鎖,在無盡的愧疚中日日苟延殘喘。
壓抑的痛苦夢境折磨把秦阮吓醒了,醒後她枕邊已經濕透,不知道是掉了多少淚。
她孤零零的坐在床頭,看向窗外被黑色籠罩的夜晚,回想着夢中的雜亂記憶,曾經千絲萬縷找不到頭緒的源頭,在那一刻突然醒悟。
夢境中有很多殘缺畫面,她還是找到了蛛絲馬迹的線索。
從去年開始她莫名其妙出現在她身邊的人,經曆的怪異事件都處處透着詭異,這一切都是沖着她來的。
她的身份絕對有問題,從狐尾出現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該徹底醒悟的。
窮奇跟梼杌口中的狐族公主,也許就是她的真實身份,她也是夢境中奪取酆都大帝心髒的罪魁禍首。
至于楮子鳳告知她,頻繁出現在夢境的陌生畫面,是因金鞭來自那位狐族公主的緣由,不過是句不知善惡的謊言。
秦阮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她這次在夢境中看到另一張熟悉的臉,那人是狐族公主用酆都大帝的心要救的人——九尾狐神君,夢境中狐族公主阿阮的兄長。
對方長了一張跟肖雲琛七八分相似的臉。
霍雲艽邀請肖雲琛做伴郎前往秦家迎親,對方出現在門外的時候,秦阮的一顆心不斷下沉。
肖雲琛那張與去年相比大變樣的臉太顯而易見了。
如果說曾經的肖雲琛與夢境中的九尾狐神君,無論是氣質還是神韻都毫無關系,再次相見對方除了穿着打扮,無論是容顔還是氣場,都是現代版的九尾狐神君本尊。
看到肖雲琛的那一刻,秦阮無法繼續欺騙自己,認爲夢境中的狐族阿阮與她毫無幹系。
頻繁出現在夢境中的長淵、冥王、宋情、藍桉、胡一彥等人,都各自有着不同的身份經曆,現在他們都真實出現在她身邊。
即便如此,秦阮也可以用千百種理由說服自己,一切不過是巧合。
來自血脈牽絆的種種情緒,讓她做不到再自我欺騙。
肖雲琛與她出自同一血脈,骨子裏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是打斷骨頭生命走到盡頭,神魂也會永生永世牽絆的至親。
懷疑的種子早已種下,真相被撕裂的時機,往往隻在于一個小小的失誤。
如果霍雲艽沒有帶肖雲琛前往秦家,秦阮也許還會自我麻痹,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
霍雲艽的婚禮誓詞結束後,見站在眼前的秦阮渾身在發抖,冷汗順着發絲滑落側額,捧在手中的彼岸花都快要握不住了。
霍雲艽握着她不停發顫的手,壓低聲問:“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秦阮視線無法聚集,她聽得到耳邊令她安心的溫柔嗓音,不是夢境中的冰冷決然聲音。
她低垂着頭,視線模糊的隻看到手中一團紅,張了張嘴聲音澀然道:“我,我不太舒服。”
霍雲艽聞言不顧周圍的賓客,把秦阮穩穩的橫抱在懷中,對跟随在身側的霍羌沉聲叮囑:“夫人身體不舒服,接下來的事交給二哥。”
“是,主子——”
霍羌對台下的暗衛招了招手,那些人快速上前擁護着家主與主母離開。
台下端着酒杯的霍奕容見情況不對,迎上霍羌無聲救場的目光,面帶微笑邁着沉穩優雅步伐走上台。
在衆人的疑惑神色下,他手握話筒聲音溫和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弟妹身子重,三弟又是個疼人的,接下來請大家……”
霍雲艽抱着秦阮離開婚禮現場,緊緊摟着懷中的人,看到身後跟來的人,他臉色慢慢下沉,深邃的眸子裏透着駭人冷色。
秦阮耳邊傳來急切的詢問聲:“秦阮怎麽了?”
聲音停頓片刻,又繼續:“秦阮,你沒事吧?是不是肚子疼,還是孩子在鬧你?”
肖雲琛見情況不對勁一直緊跟着霍雲艽,他的目光就沒有從秦阮身上離開過。
霍雲艽抱着秦阮下台後,他就步步緊跟,完全不掩飾臉上的焦急神态,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才是今天的新郎。
趴在霍雲艽懷中的秦阮微微側頭,跟肖雲琛焦急擔憂臉龐面面相對。
她臉上露出一抹蒼白的虛弱笑容,态度客氣疏離:“肖先生,我沒事。”
這樣漠然态度讓肖雲琛心裏像塞上了一塊大石頭,既悶又憋屈得慌。
他有些心煩意亂,雙眉緊鎖,聲音很輕柔:“你這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這樣情真意切的關心言論,對于他今天參加婚禮所代表的身份太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