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
金銮殿當中,弘治皇帝滿臉笑容的登上自己的寶座,顯然心情那是相當不錯。
昨天晚上他都已經仔細的算清楚了,倭國這一戰,單單是奪取的石見地區,這以後每年産出來的白銀,歸屬他這個皇帝的數額都有幾百萬兩銀子,勉勉強強就已經湊夠了每年的軍費開支了。
這軍費開支可是弘治皇帝現在心頭的一塊大病啊。
這軍權是收回來了,但是軍費開支也是一同到了皇帝的肩膀上,要打造完全脫離生産的大軍,需要的投入和開始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還要進行軍制改革,編練新軍,這新軍的配制上面,铠甲、武器、火炮、後勤等等,各個方面的開支都是銀子。
别的不說,單單是天津這邊的一萬新軍,這銀子就如同流水一般嘩啦啦的流出去,僅僅一萬的新軍,弘治皇帝現在也是已經花了幾十萬兩銀子。
算下來,平均一個新軍的開支一年可能要上百兩銀子。
如此巨大的開支,也是讓弘治皇帝一度懷疑要不要進行軍制改革,要不要如此奢侈,畢竟賺錢難啊,以前也是摳摳搜搜的,好不容易富了一點,這嘩啦啦的花出去,實在是心痛。
現在好了,對倭一戰,這倭國賠償的一千五百萬兩銀子肯定是要歸到弘治皇帝自己的内帑裏面,畢竟這軍隊是弘治皇帝,這軍費開支也是弘治皇帝掏腰包的。
石見地區的石見銀礦,這弘治皇帝肯定大東家了,幾億兩銀子儲備的石見銀礦,一年開采千萬兩銀子出來,應該是沒有問題。
到時候這銀子一分,他弘治皇帝分個幾百萬兩銀子,還可以開采幾十年,這軍費開支的壓力就沒了。
沒有了軍費開支的壓力,弘治皇帝這心情,自然是輕松多了。
弘治皇帝心情大好,大家都能夠清楚的看得出來。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蕭敬身爲弘治皇帝的貼身太監,那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喊話的時候,聲音那也是相當的洪亮。
“臣有事啓奏~”
劉健第一個站立出來。
“劉愛卿,有什麽事?”
弘治皇帝微微點頭說道。
“陛下,我大明天軍大勝倭國,實乃可喜可賀之盛舉,去年滅鞑靼小王子,今年又大勝倭國,加之國泰民愛,大明蒸蒸日上。”
“此乃盛世之兆也,理應借此舉國歡慶,大赦天下,共賀大明江山千秋萬載!”
劉健聲音非常洪亮,話裏面有明顯拍馬屁的意思。
“嗯,愛卿所言有理,諸位意下如何?”
很顯然,弘治皇帝對于劉健拍的這個馬屁還是很受用的,大明中興,開創大明盛世,這是弘治皇帝一直以來的追求。
現在想一想,大明确實是在向着中興和盛世不斷的前進。
别的不說,單單是去年滅了鞑靼小王子,今年東征倭國又勝利,單單是這都足以稱之爲中興了,至于盛世,看看現在的京津地區就絕對可以稱之爲盛世。
“劉公所言甚是,此乃我大明盛世之兆,陛下文治武功彪炳千秋,足以稱之爲千古一帝,理應大赦天下,共賀大明盛世。”
李東陽站出來說道,他現在是有點明白了,估計劉健是想着趁這個機會,在弘治皇帝高興的時候看看能不能通過大赦天下來将周經和馬文升給弄出來。
這兩個大臣至今還在大牢裏面待着呢。
周經和馬文升都是正直之臣,并不是貪污腐敗的大臣,隻是被去年的案子所連累。
這朝廷軍戶制度糜爛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是這個軍戶制度發展到了現在這個階段必然的結果,也是一直以來,文臣掌軍權所導緻的結果。
和周經、馬文升的關系真心不大,他們隻是倒黴,剛剛在那個位置上面,恰逢弘治皇帝又想要收回并且。
這事情被捅出來了,他們兩個自然也是難逃其責。
弘治皇帝對他們還算可以,隻是将他們關起來,其實也是有放過他們的意思在裏面,畢竟他們不是貪污腐敗的罪魁禍首。
真正貪污的官吏弘治皇帝都已經殺的人頭滾滾了,沒殺的周經和馬文升,那其實都是準備放過的,隻是缺少一個借口罷了。
弘治皇帝畢竟還是一個宅心仁厚的好人,如果有大臣求情什麽的,他也就借坡下驢,将周經和馬文升給放了。
但因爲這幾年的大案太多了,弘治皇帝殺的大臣太多,大家也是不敢觸這個眉頭,所以也是沒人向弘治皇帝這求情。
現在劉健就非常聰明,借這個事情來向弘治皇帝釋放這個信息。
李東陽是人精,後面能夠做到内閣首輔,他一下子也是猜到了劉健的意思,所以也是跟着說道。
當然了,這确實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自古以來,打了勝仗,那都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更何況現在的大明确實是有盛世的征兆了。
“嗯~”
劉健和李東陽接連給自己拍馬屁,弘治皇帝這心情那是杠杠的。
一般的馬屁他早就已經習慣了,都沒有什麽感覺了。
但是這又是盛世,又是中興,還被李東陽稱之爲千古一帝,這個馬屁就讓他很是享受了。
“劉公、李公所言有理,我大明海清河宴,蒸蒸日上,陛下功蓋三皇,德高五帝……”
“陛下乃千秋聖君~”
“大明盛世可期~”
有了劉健和李東陽開頭,頓時朝中的大臣們也是紛紛開始向弘治皇帝拍馬屁,而且這一個比一個能說,說的弘治皇帝都有些臉紅了。
不過誰不喜歡别人拍馬屁,縱然是明知道對方說的言過其實,但依然還是很享受的。
弘治皇帝滿臉笑容,心裏面其實也都已經猜到了這些大臣們的意思了,不過沒有關系,自己現在心情好。
東征倭國大勝,這是撈到了銀子,又掙到了面子,關鍵是自己的損失微乎其微,這就很值得高興了,好好的慶賀一番自然是應該的。
“陛下,臣要彈劾英國公張懋、破虜候楊雲,五軍都督府參謀劉晉、翰林院翰林王守仁~”
然而,正當弘治皇帝準備借坡下驢,來一個大赦天下的時候,禦史江恩就站了出來,一本正經,非常嚴肅的說道。
他的話仿佛一盆冷水一樣瞬間冷場,頓時整個金銮殿就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看向江恩。
“哦?”
弘治皇帝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淡淡的回了聲。
“陛下,我大明乃是倭國的宗主國,倭國是我大明的藩屬國,曆來我大明對待各個藩屬國都是以仁義、誠信爲本,所以我大明周邊各國無不仰慕我大明上國,紛紛上書稱臣,年年納貢。”
“今,倭國僅僅隻是對一些商船進行征收,殺了幾個商人而已,我大明派人申饬一番便可以了,不至于因爲區區一點小事對倭國興師問罪。”
“英國公張懋、破虜候楊雲,五軍都督府參謀劉晉,翰林院翰林王守仁作爲東征倭國的主要将帥,理應清楚這一點。”
“然則大軍東征倭國之時,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在倭國這邊直接滅了倭國數個大名,炮轟幾個城池,緻使倭國子民死傷慘重,生靈塗炭。”
“更是逼迫倭國倭王、幕府将軍和衆大名簽下城下之盟,倭國乃是小國,竟要賠償我大明一千五百萬兩白銀。”
“此舉與禽獸何異?”
“消息如果傳開,周圍衆藩屬國又會如何看待我大明?”
江恩聲情并茂,仿佛他就是倭國人一般,受到傷害的是他一樣。
聽到他的話,弘治皇帝的臉色都變了,原本心情大好,現在瞬間就消失的幹幹淨淨,這些禦史,都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做的主,不管什麽事情,他們都要出來胡攪蠻纏一番,好事也能夠讓他們給說成壞事。
以前的時候,弘治皇帝就沒少被這些禦史給惡心過,但偏偏又拿這些禦史沒有辦法。
因爲明朝開國皇帝老朱同志賦予禦史風言奏事的能力,就是可以道聽途說就直接彈劾朝中的大臣,明中後期東林黨人之所以能夠掌握朝中大權,很重要的一個方式那就是用禦史不斷的彈劾競争對手。
一直彈劾,一直彈劾,彈劾到競争對手自己都不好意思,請辭回家,他們自然而然就勝了。
不僅僅是弘治皇帝不高興了,朝中的很多大臣也是臉色變了,劉健、李東陽那更是皺起了眉頭,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你們這是禦史又跑出來瞎添亂。
“陛下,倭國固然有錯,但這是因爲倭國不識教化,不懂仁義禮智信,我們應該做的是向他們傳授孔孟之道,傳授仁義之道,而不是這樣興師問罪。”
“這大軍壓境之下,逼着倭國簽下城下之盟,這樣的條約,簡直就是丢人,簡直将我大明泱泱大國的氣度丢失的幹幹淨淨。”
“從此以後我大明該如何面對周圍的衆藩屬國,這些藩屬國對我們又豈會誠心誠意?”
“我們大明是宗主國,宗主國就該有宗主國的氣量,藩屬國犯點小錯,小懲大誡就可以了,根本不該如此興師問罪,還逼迫倭國簽下城下之盟。”
“自古亂臣賊子都是武将勳貴,這武将勳貴掌握兵權,對皇權是最大的威脅,這大明的江山怕,長此以往,恐怕是要動蕩不安了。”
“臣彈劾張懋、楊雲、劉晉、王守仁,在我大明藩屬國大肆燒殺搶掠,逼迫倭國簽署城下之盟,有損我大明上國仁義之風。”
江恩說的正義凜然,仿佛他就是正義的化身一般。
“臣也要彈劾張懋、楊雲、劉晉、王守仁,劫掠我大明藩屬國,與蠻夷、禽獸何異,大軍東征,讓我大明失信于天下,我大明經營百年的仁義之名蕩然無存,從此以後我大明周邊各國對我大明就不再有仰慕之心,隻會害怕,害怕我大明對他們興師問罪,燒殺搶掠。”
江恩之後,禦史張文靜也是跟着站出來彈劾。
很快,陸陸續續又有幾個禦史、翰林站出來表示彈劾張懋、楊雲、劉晉、王守仁等人,有的甚至于建議取消剛剛才和倭國這邊達成的條約。
認爲這個條約是大軍逼迫倭國簽下的城下之盟,并不是倭國真心真意想要簽的,而且條約當中對倭國非常的苛刻。
這倭國國小民寡,要向大明賠償一千五百萬兩白銀,這實在是太多了,是對倭國的剝削和壓榨,會讓倭國民不聊生,讓倭國子民水生火熱,到時候有損大明國威,有損陛下的天威。
總之在這幾個人的眼中,張懋、楊雲、劉晉、王守仁等人是十惡不赦之徒,縱容大軍在倭國燒殺搶掠,大肆荼毒倭國百姓。
至于倭國這邊征收大明商人重視,洗劫大明商人,殺害大明商人,在他們眼中那就是一文不值,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是犯不着興師問罪于倭國,甚至于連申饬倭國都不必了。
畢竟那樣是有損大明仁義之名的,大明是宗主國,宗主國就該有宗主國的風範,這屁大點小事就對倭國興師問罪,還大肆殺掠,大明的宗主國的臉面都丢光了。
聽着這幾個人在哪裏彈劾張懋、劉晉等人,弘治皇帝的臉都陰沉下來了。
在弘治皇帝的心中,這些人現在就是在指鹿爲馬,将自己當傻子一樣來對待。
這宗主國和藩屬國是不錯,但也不過是大明自己自娛自樂罷了,以前倭國根本就沒有把你當一根蔥。
這倭國倭王也好,幕府将軍也罷,誰需要你大明皇帝來冊封的?
說是朝貢,但其實都是來大明這裏要好處的,每次來朝貢,大明都是幾倍還回去,以至于大明國力衰弱的時候,都無力來承擔,不得不下令周圍的這些藩屬國不要年年來朝貢。
說到底其實都是打腫臉充胖子,好大喜功典型代表。
什麽一個宗主國和藩屬國,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現在明明是倭國對大明不敬,以下犯上,大明興師讨伐,那也是爲了伸張正義,到了這幾個人的嘴裏面卻是完全變味了。
似乎好像我們這個毛病一直都沒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