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一聲響。

小船四周，罡氣萦繞。

漸漸地，随着水聲的平靜，船也穩定了下來。

這時。

我準備，捏指訣，以五行火照明。

不過，封老鬼那邊，倒是亮起了一盞燈。一盞燈散發着青色的光線，有點兒像陰間人皮燈籠的光。

青色的火焰，自然是陰火。

陰火燈，有燈罩，下邊的鐵肚子裏，裝的應該是屍油。

這是一盞屍油青燈。

手電筒在這種地方，受環境的影響，根本扛不住，裏邊的燈泡炸裂，整個電筒，都炸裂成了碎片，沒辦法照明。

備用的，自然也用不了。

不過，幸虧，封老鬼帶有趕屍匠用的這種屍油燈，這種燈，乃是青燈陰火，能安然無恙的燃燒。

一行有一行的辦法，屍油燈，的确很方便。

我剛才，爲了穩住小船，用了一道鎮屍印和鎮陰訣。

現在，燈光鋪散開來，小船的四周，很安靜。

封老鬼調整那盞燈，把燈芯提的長了一些，能夠照射的範圍就更遠了。而遠一些的地方，還是有動靜的。

特别是，洞穴的更深處，水花在翻騰，應該是屍魁在搏鬥。

河水四濺而起。

不時地，會有水僵屍，被從水裏，甩飛出去。

有的水僵屍，則被咬成了兩截。

我負責劃船前行。

屍魁在前邊開道。

下意識的，我問封老鬼。

“封老，這地方，以前就有這麽多水僵屍和水鬼嗎？”

不遠處的水下，黑壓壓的一片。

屍魁常年與活人在一起，身上會有濃重的活人氣，很容易受到攻擊。若不是屍魁的實力強悍，恐怕它入水之後，早就被那些屍類給分食了。

封老鬼皺眉感慨說。

“以前，傩河鬼窟這種地方雖然兇險，但是，絕對沒有這麽多的水僵屍和水鬼，看起來，這些年傩河淹死的人，又多了不少啊！”

“我上一次來，是在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我接了傩城陳家的活，到這地方趕屍，是找一位中年人的屍體，可是，那次我失手了。”

話到這裏，他頓了頓，又說。

“十六年前，楊先生，其實……我就是在那次，撿到了小鬼。”

封老鬼突然提到了他徒弟，封小鬼。

這倒是讓我意外。

我以前，聽說過，封小鬼是封老鬼撿來的。但是，卻不知道，封老鬼撿到封小鬼的地方，竟然是傩河鬼窟之中。

“小鬼知道這事嗎？”

我再問。

我感覺，封小鬼的身世，可能不簡單。

“他不知道。我以前，隻跟他說，他是别人遺棄的孩子，并沒有跟他說過，他從傩河鬼窟而來。”

話到這裏，封老鬼頓了頓，掐了個指訣，朝着遠處喊了一聲。

“屍魁，先回來吧！”

聽到這聲音。

屍魁從水下，淩空躍起。

左右手上，各抓着一隻水僵屍，一手撕碎一隻，另外一隻，則被他一拳頭，砸爛在了洞頂上。

它快速的遊過來。

破水而出，準備跳上船。

可是。

船上的一道兇猛地氣息，将它震飛了出去。它摔在河裏，一陣翻騰，爬到了旁邊凸起的岩石上，而不敢動，不敢再上船。

那氣息，是罡氣。

“抱歉，船上有我的鎮屍印。”

我尴尬的看了封老鬼一眼，提醒了一句。

然後，我立即掐了休字訣，散掉了鎮屍印和鎮陰訣。

“好了，現在沒事了。”

我說完，可屍魁還是不敢回來。

封老鬼跟它說了幾句，它才小心翼翼的過來，落在了小船上。看着我，它的眼神中有恐懼，不敢靠我太近。

我隻能是尴尬一笑。

沒有鎮屍印，但封老鬼在船頭，挂了一把刀。

那是一把黑漆漆的刀，刀上的煞氣非常重，應該是把斬屍刀，幾乎每個趕屍匠，都有這種東西。

兇刀可鎮煞，可鎮住水裏的東西，保證小船安穩前行。

封老鬼說。

從這個地方，去到鬼窟的裏邊，差不多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十七年前，他爲陳家辦事的時候，是他唯一一次失手，那次，他并沒有找到陳家失蹤的屍體。

但也是那次，封老鬼撿到了封小鬼。

封小鬼當時，還是個嬰兒。

他被封在一口小棺材裏，封老鬼見到那口棺材的時候，小棺材，被卡在石頭縫裏，一半淹在水裏。

棺材可能在河裏四處沖撞，被砸爛了，裏邊也灌了很多水。

那時，封小鬼看起來，還隻是個幾個月大的嬰兒，卻在那小棺材裏瘋狂的掙紮着，竟沒有喪命。

甚至，一隻小手抓着棺材縫隙，居然還想要撕開小棺材逃出來似的。

封老鬼很驚訝，以爲他是一隻小僵屍。

可把它救出來之後，才知道，他原來是個小孩子。

他身上，沒有任何的創傷，卻在一個多月之後，開始出現了屍變的迹象。封老鬼爲了此事，閉關幾年。

他爲了研究出很多，救封小鬼的藥物，可是，一直都沒有成果。

平日裏，隻能通過，一種特别的棺液，抑制屍變的迹象。

話說到這裏，我問。

“封老，也就是說，您一直在調查，小鬼屍變的原因。但是，一直都查不到其中的原因，是嗎？”

封老鬼點頭。

“是啊！”

“楊先生，您用的方法，小鬼跟我說了，的确非常有效，斬掉了他身上所有的屍毒。但是，幾天過去，他身上現在已經又一次出現了屍變的迹象，就好像，那種屍毒，是深入他骨子裏的一樣。”

這話讓我更加的意外，我問。

“所以，小鬼他現在，根本不是喝習慣了，所以才帶着那個葫蘆，他是因爲，屍變的迹象又出現了，而不得不繼續喝那種棺液抑制屍變嗎？”

封老鬼看起來很沉重的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其實，這次我來傩河鬼窟，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想去當年，找到小鬼的地方，調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些線索。”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是個人類的嬰兒。”

也怪不得，封老鬼就算知道傩河鬼窟危險，還是要親自到傩河鬼窟之中，他此來，都是爲了封小鬼。

“封老，您已經有了猜測，對嗎？”

我再問。

封老鬼把封小鬼一手撫養長大，雖然是師徒關系，他肯定早就把封小鬼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他豈能沒有猜測過封小鬼的身世？

封老鬼有些感慨的說。

“沒錯，我的确不止一次的猜測過。以前我用的那些，祛除屍毒的辦法，都是趕屍一脈很不錯的方法，小鬼也因此吃了不少苦頭，但這孩子從小就特别的堅強，一直忍着，一開始，那些方法，對小鬼的确都有效果。”

“但是，不管什麽方法，起效果的時間撐不了一天，屍毒就會重新發作。”

“上次，你用的辦法，差不多讓小鬼過了五天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從昨天開始，他又出現了屍變的迹象。”

“如此，都能再次出現屍變，他身上的屍毒，肯定不是屍鳥，或者其它一些帶屍毒的東西，傳給他的。”

“我覺得，這種屍毒，可能是他與生俱來的。”

這些話，就讓我不太理解了。

誰能與生俱來，帶着屍毒？

但是。

參考封老鬼剛才所說，封小鬼可能不是人類的孩子，那麽，他是什麽？

見我在思考。

封老鬼也說出了他的猜測。

“我認爲，小鬼他，可能是屍類的後代。”

“他看起來與活人無異，但體内流着活人的血，和屍類帶着屍毒的血，所以根本無法清除屍毒。”

“我猜測，他可能是屍類與人類女子的後代。”

我的确沒有往這方面考慮過。

畢竟。

人和屍類，可能嗎？

不太可能，但是，也并非沒有一點點可能。因爲，畢竟不是所有的屍類，都是毫無靈性的那種。

屍類之中，一些有靈性的，是可以修法的。

到一定程度，屍類也是可以成精的。

成精的屍類，有靈性，更有甚者，經曆天劫，能夠脫去屍類的僵硬的軀殼，變成與人類無異的屍妖。

屍妖夜行，看起來與活人無異。

秘記之中記載，傳說中的湘西屍王，就是修成屍妖的存在。

想到這裏。

我不由得猜測。

封小鬼，該不會是湘西屍王和人類女子的後代吧？隻是，若真是屍王的後代，怎麽會被丢在傩河鬼窟之中？

話說回來，我這純屬沒有依據的猜測，不能當真。

“我們到了！”

封老鬼看向前邊，開口道。

我借着船頭，那盞燈看去，的确，水下的洞穴到這裏，變得更加開闊。

船頭那盞燈，照度有限。

我立即動手，捏指訣，以掌心五行火照明，可以看得到，四周高聳的石壁之上，有一個個方形洞穴。

稍微低一些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些破爛不堪的棺材。

這地方，看起來是一個巨大的墓葬群。

我來的時候，并沒有帶汪鎮海兒子的随身物品，因爲，鬼窟之中氣息複雜，邪氣沖天，追蹤法用不了。

所以，要找到彼岸花棺材和汪瑞陽的屍體，需要花些功夫。

桀桀……

突然間。

船上的屍魁，盯着遠處，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我看向那邊。

那邊，彼岸花棺材，正飄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