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記有雲。

湘西趕屍匠，咒術桀桀者，乃屍語者。

屍語者，可施屍語之術。

趕屍匠封小鬼所用之術法，乃是湘西趕屍的禁術，爲屍語之術。屍語之術，可以屍語爲咒，掌控各種有靈者的死屍。

如腐葉之下鳥的屍體。

有屍語之術掌控，就會變成屍鳥。

傳說中。

周山禁地的道士塔，爲劉伯溫所立。入口附近的道士塔塔林，下邊葬的是一些普通道士的遺骨。

而周山禁地深處，有四座道士塔。

下邊所葬，乃是正一道和全真道曾經某代四位掌教真人的遺骨。

具體是誰，暫且不祥。

但劉伯溫以它們的遺骨，葬于此處，爲的就是以道骨鎮邪。可有修爲的道士，即便身死，屍身之上也還有道氣，葬下之後，可保屍骨不受屍氣侵擾，不會屍變。

封小鬼要幹什麽？

以屍鳥毀道士塔，去掌控下邊四位道士的遺骨，來對付我嗎？

這沒什麽可能。

因爲，道骨屬陽，屍語之術以屍氣掌控死屍，道骨和屍氣原本就水火不容，何談以屍氣掌控道骨？

理論上。

屍語之術，無法掌控道骨。

我想着這些。

隻是感覺，封小鬼或許能帶來些不一樣的東西。

我，給他表演的時間。

看向他，我微微一笑。

并未有所動作。

封小鬼以屍語之術，讓屍鳥去啄道士塔。看起來那屍鳥根本不可能毀掉道士塔，可道士塔上偏偏出現了裂紋。

那裂紋之間，還有絲絲縷縷屍氣入侵。

縫隙裏，死氣濃郁之處，甚至還有黑血不斷沿着縫隙往下滲透。

如此，裂紋快速蔓延。

隻是片刻，四座石雕而成的道士塔，雖有三米多高，但裂紋黑血滿布，被屍鳥啄了一陣子，竟真的嘩啦一聲，塌了。

每一座道士塔下，都有一座墳。

墳頭的泥土，仿佛在顫抖着。

屍鳥碎掉道士塔，再落于廢墟之上，沖着下邊的墳頭猛啄。

而且，那些屍鳥的身上黑氣纏繞，每啄一下，就會有黑血從屍鳥的口中淋漓而出，滲透到泥土裏邊。

看來，這封小鬼的确想要以屍鳥破墳。

他真要煉道骨爲屍？

此外，四位道士的遺骨，還要留在此處，以震懾周山禁地的陰物。若封小鬼真把道士遺骨給煉成屍類，就等于壞了此處的風水陣法。

道骨變成屍。

自然無法鎮住周山禁地下的陰物。

劉伯溫當年布置的風水局，會被破掉，下邊的陰物豈會安定？

沒有四尊道骨的鎮壓，下邊的陰物，恐怕會破土而出……

想及此處。

我随手掐指訣，左右手上，一同捏出了鎮屍印。

手上一動。

鎮屍印呼哧一聲，便由我指尖彈了出去。

屍鳥隻是沾了屍氣，受封小鬼的掌控而已，并非十年黑煞那種級别的兇屍，因此，一重鎮屍印沾到屍鳥，随即便将其吞噬。

屍鳥撲棱了幾下，便化成了灰燼。

四道鎮屍印先後祭出。

四隻屍鳥，随即消散，骨頭都不剩。

不過。

封小鬼見我鎮殺它的屍鳥，臉上的表情卻并無多少變化。甚至，他的嘴角咧開，臉上那陰邪的冷笑更濃了。

他，有陰謀？

“桀桀……”

封小鬼的口中，繼續念着奇怪的咒語。

他左右手上，捏出了屍訣。

指訣一震。

突然間，數道黑氣從他的掌心之中掠出。附近，整個山坳之中，腐葉之下，土裏邊，小河溝裏等等，都有動靜傳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四面八方的蔓延着。

仿佛整個周山禁地都動了。

周山禁地本來就是陰氣極重之地，陰氣重可養屍，可殺生，各種小動物在這裏死掉的幾率很高，但屍體保存的幾率很高。

這很利于封小鬼的屍語之術。

而且。

封小鬼方才一直在疊加指訣。我早看出來了，他剛才一口氣，把屍語之術之術疊加到了三重。

如此情形，如此氣勢，竟好像要把整個山坳裏五花八門的屍體，全都給引出來。

果然。

放眼望去。

不止是鳥類。

還有，斷成幾截的蛇類，被掏了肚子的兔子，腐爛了一半的黃鼠狼，隻有半邊身子的野山雞……

各種動物殘屍，彙聚而來。

當然，山裏最多的，還是各種大小的鳥類，天空仿若烏雲密布，半空中，彌漫着渾身纏繞着黑氣的屍鳥，有鋪天蓋地之勢。

屍鳥桀桀，那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整個山谷，都黑氣籠罩。

這氣勢。

不愧是能煉出黑煞屍的趕屍匠。

我第一次見識此屍語之術，感覺，還是非常震撼的。

“不錯。”

我下意識地道了二字。

隻是。

空氣中，到處都彌漫着腐爛的氣息。

我随手，捏出指訣，封了自己的鼻子審辨官，這招數，陣勢很強，但這氣味，實在太難聞了。

我，就不學了。

緊接着，屍鳥和其它各類小動物的屍體，爬的爬，飛的飛，全都在封小鬼的掌控之下，沖着我這邊湧了過來。

封小鬼站在衆屍體之中，黑鬥笠下的那張臉，愈發的陰沉。

他擡手，掐訣，指向我。

“去，把他煉成兇屍！”

一句話，如同敕令一般。

封小鬼背後，漫天的屍鳥，地上各類屍體，嘩啦一聲，沖我蜂擁而來。

面對如此一幕。

我自淡然，擡手再掐出了鎮屍印。

我手上指訣變化的速度極快。

下一秒，九重的鎮屍印，于我左右手上掠出，這兩道指訣下去，轟然一聲巨響，封小鬼引來的屍類，已然被震散一大片。

不過。

封小鬼卻是冷哼一聲。

指訣一動，又有更多的屍類沖過來。

不單地面上有，天空中屍鳥更多，不過，他這屍語之術的攻擊，對于我來說，構不成什麽威脅。

我知道，他見識過我的實力。

他也明白，這樣的攻擊起不到作用。

因此。

他這是在用這種方法，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沒管那麽多，手上指訣變化，直接将鎮屍印結成陣法，一道陣法掠去，漫天屍鳥，瞬間被震散。

天空中屍鳥化成白骨，盡數散落在地上。

附近地面上，各種小動物的屍體，也全都化成了灰。

這一刻。

封小鬼臉上陰冷的笑，蔓延開來。同時，周圍那四座墳上，泥土裂開，在那裂縫之間，還散發着絲絲縷縷的黑氣。

下一刻。

四座墳上，都湧出了黑血。

黑血黑氣纏繞，墳包炸開，泥土紛飛。

每個墳坑裏，都露出了一個巨大的黑色陶罐子，這是道士下葬用的甕棺。但罐子上，爬着各種各樣的蟲子。

不，不是蟲子，是蟲屍。

蟲屍趴在甕棺上，相互撕咬着，變成黑血，染在甕棺上。

轉眼之間，四個墳坑之中，四個甕棺上黑血淋漓。

其實。

我早知，地下的屍氣波動。

封小鬼的屍語之術可以掌控所有的屍體，自然也包括蟲屍。自然界之中，鳥類是多，但其實最多的，還是蟲類。

封小鬼以地面之上的屍體，來吸引我的注意力，而暗中，卻以蟲屍來攻擊四個道士的甕棺，他還真相掌控道士的屍體，練道爲屍。

“沒想到吧？楊慕凡！”

封小鬼見我在看着那四個甕棺沒有動，得意的詢問。

他自己的屍化，已經越來越嚴重了。

當然，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的屍語之術，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提升。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徹底變成屍類，逐漸失去自我意識。

其實，有關趕屍匠變成屍類的傳說，爺爺講過，秘記之中也提到過。

據說，當年的湘西屍王，就是這麽來的。

但是，我認爲，封小鬼不該走那條路。

他并不是當年湘西屍王那種人。

那位趕屍匠，當年爲了提升自己的術法，無所不用其極，殺人如麻，以人爲餌，收集數百奇奇怪怪的兇屍，飲兇屍之血，再以屍訣掌控。

但最後，還是屍血失控，成了湘西屍王。

難逃被鎮殺的命運。

不過，湘西屍王的下落，倒是無人知道，有人說，被告人鎮殺，有的人則說，隻是被鎮在了湘西某處。

封小鬼養屍，卻并未殺人。

他還有救。

所以。

我看着封小鬼，朝他走去。

提了一口罡氣，我跟他說。

“你要做什麽，我早知道。”

“但是，封小鬼，你要想清楚了，你不是屍，是人。”

我知道，封小鬼還有自我意識，但是，已經不多了。

這麽提醒他，是爲了讓他懸崖勒馬。

他作爲趕屍匠，養屍煉屍的高手，能夠做到有原則不殺人，很不容易。我不想看着他，就這樣堕落成屍。

封小鬼似乎聽不進去我的話。

我沖他走去，捏出一道鎮屍印，落在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