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黃泉離宮。”
青烏子擡眼看向遠處,泰然回答。
對此,他也并未解釋什麽,我們腳下的烏篷船,推開波紋,緩緩靠岸。
下船後。
青烏子将烏篷船在碼頭上拴好。在前邊帶路,我背着采薇與他一同穿過彼岸花海,走向黃泉冥海這島嶼之上的宮殿。
黃泉離宮。
宮殿宏偉,森蚺入雲,青燈林立。
雕梁畫棟之間,萦繞灰黃的陰霧,着眼望去,卻連鬼影都不見一二,我本以爲黃泉離宮必然是戒備森嚴,可此時看來,竟如此冷清。
跟随青烏子一路走去,入大殿。
當我們的腳步,落入大殿之時。
一股強悍的陰風,發出呼哧一聲,從殿内掠出。
青烏子身上的長袍,被陰風吹得呼呼作響。
而他卻不爲所動,道了一句。
“都現身吧!”
下一刻。
強勁的陰風化成黑氣,繼而化形,終落在大殿之内。現身的是幾個陰兵,它們身上,都穿着黑色的铠甲,臉上都帶着猙獰的青鬼面具。
一個個,身上都在散發着濃重的黑氣。
“黃泉擺渡人,膽敢私闖黃泉離宮,還不速速退下!”
十位青鬼面具陰兵異口同聲。
那陰森的聲音,于大殿之内,四處萦繞。
然而,青烏子并未停下腳步。
他隻是繼續朝着青鬼面具陰兵走去。
當青烏子距離那些陰兵隻有不到兩米的時候,突然間,陰兵意識道了什麽,魂體扛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您……”
“休得多言。”
青烏子随口一句。
那些陰兵立即低下頭,不敢多說什麽。
青烏子回頭,跟我打了個手勢,我跟上去,他又對陰兵吩咐。
“都到外邊守着,不管誰來了,都不可入黃泉離宮。如果頂不住,就派人過來報信,我親自來!”
青烏子的話聽起來很平靜。
但一字一句透着霸氣,不容置疑。
“是!”
幾個青鬼面具陰兵,立即化成一縷黑氣,落在大殿之外駐守。
顯然。
黃泉擺渡人隻是青烏子隐藏自己的一個身份而已,剛才這些青面鬼陰兵跪下起不來的時候,自然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不簡單。
跟随青烏子的腳步。
我再繞過大殿,一直到了後院,一個寝宮大門之外。
青烏子止步。
他跟我說。
“先生,請!”
寝宮方向,有青色的光芒散射出來,大門口也亮着兩盞青燈。
我微微點頭,背着采薇走去,推開大門,走過去的時候,下意識的,我擡頭掃了一眼。此殿上邊有匾額,以陰文雕刻三字。
公主殿。
蒹葭既然住在此處,她便是這黃泉離宮的公主?
那麽,這黃泉離宮,又究竟是哪位的離宮?
青烏子并未說,我知道,即便我問他,他也不會給出答案。否則,即便我不問,路上他一定會告訴我。
從公主殿大門走過。
前邊,正殿的門開着。
遠遠地我便看到,正殿之内,站着一位女子,她的身上,竟穿着一件烏黑色的龍袍,頭上還戴着青龍冠。
這一幕,讓我十分驚訝。
因爲,秘記之中,對于烏金龍袍,青龍冠有過記載。
烏金龍袍,青龍冠加身者,陰間女帝也。
她就是蒹葭嗎?
蒹葭不單單是公主,更是陰間女帝嗎?
這是她的離宮?
這樣的真相,在我的想象之外。
爲什麽以前陰差忌諱公主墳,顯然,就是這個原因。
似乎聽到了我的腳步聲。
她緩緩回頭。
而此時,我看到,她的手上,正拿着一個小紙人。那紙人惟妙惟肖,雖然小,但卻如我上次見到的蒹葭一般無二。
這正是從蒹葭給我的那個木匣子裏跑出來的那隻小紙人。
它果然到了蒹葭這裏。
上次。
黃泉冥海之畔。
我與她匆匆一面。
但陰霧缭繞,我卻看不到她的樣貌。此時,蒹葭回過身來,并無陰霧遮掩,她的臉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與采薇,樣貌相同,如同一人。
隻是。
蒹葭此時身着烏金龍袍,頭戴青龍冠,一副英氣逼人,威風凜凜的模樣,倒是與采薇的氣質完全不同。
這樣的她,一時間,甚至讓我感覺無法确定,她就是當日我在黃泉冥海之中,所見到的那位女子蒹葭嗎?
陌生,卻又熟悉。
“你,是蒹葭?”
我終于開口,問了一句。
她點頭,語氣很冷,卻道。
“隻有你,可稱呼此名。”
蒹葭的身後,原本應當是卧榻的位置,卻放着一口很惹眼的黑色龍棺,不過,現在那龍棺破碎,木屑散落了一地。
見此一幕。
我便知,蒹葭當初給我木匣子的意義了。
那個木匣子,相當于她在陽間的棺材,有人在陽間,以替身之法,将其封在了陰間這口龍棺之内。
我破開小木匣子,就等于破開了龍棺。
木匣一開,龍棺盡碎。
蒹葭一直無法離開公主墳的原因,是因爲,她一直都被封印在黃泉離宮的龍棺之内,之前,她現身見我,乃是十分艱難的事。
小紙人爲替身。
爲了限制蒹葭,那個封印蒹葭的人,會把蒹葭的一部分命格給分到紙人身上。
命格分離,是最爲強大的限制。
而當我破開那個小木匣子的時候,不但破了龍棺,還讓小紙人身上的命格,第一時間回到了陰間。
蒹葭的命格足夠強大。
可過陰陽,陰山石無字碑也擋不住它。
所以,此時蒹葭拿着紙人,便象征着,她身爲女帝,已然本命歸來。
蒹葭已經獲救。
她所困,已經解除。
可是,我爺爺的計劃,爲什麽還會引導我,帶着采薇來到此處?采薇和蒹葭的樣貌一樣,難道,她們之間還有着某種關系?
小木匣子之中,爲什麽會有一份我和采薇的婚書?
婚書是爺爺和林家定下的,難道封印蒹葭的人,是我爺爺?
我爺爺肯定不會害蒹葭,所以,蒹葭的龍棺封印肯定在小木匣子之前,所以,小紙人分命格,不是限制蒹葭,而是用了某種方法,從龍棺之内分出了命格。以此,用術法讓小木匣子關聯到龍棺,而後,讓我破小木匣子而破陣。
破陣的必要條件,就是龍鱗和龍氣。
一定是這樣。
蒹葭雖無軀體,但有魂魄和命格。
我本以爲,蒹葭或許就隻是采薇被藏起來的命格,可現在看來,或許并不是如此,蒹葭并非一條命格那麽簡單。
我爺爺的布局,到底是什麽?
我心中,對此事充滿了疑惑。
本來,我準備以術數之法,推測其中關聯。
可是這時。
外邊竟然傳來了金戈鐵馬之聲。
回頭看去,天空中,烏雲湧動,黑影斑駁。
這是要出事了。
外邊那金戈鐵馬,一定是大批的陰兵,正在逼近黃泉離宮。
如此陣勢,不難猜測。
公主墳,或者說,黃泉離宮本就是囚禁蒹葭的地方。我之前的所爲,破開了蒹葭身上的封印,蒹葭破棺而出,現在,陰間已經察覺。
陰兵将至。
見我看向外邊,蒹葭提醒我說。
“外邊,交給他即可。”
目光掠過大門。
青烏子點頭,擡手把大門關了起來。
同時,我能夠看到,大門上氣場的波動,很顯然,在他走之前,還在公主殿的大門上,落了一道封印。
青烏子走後。
蒹葭站在原地,一旋,丢掉了身上的那件烏金龍袍。她一頭烏黑的長發如同瀑布一樣,散落下來。
青龍冠和烏金龍袍都落在了她的手上。
眉心一皺。
一團陰火,從她的掌心驟然竄起。
火焰縱橫。
隻是片刻,青龍冠和烏金龍袍全部被她焚毀。
沒有了那冰冷的烏金龍袍,此時,她身着一件紅衣長袍,臉都被映紅了,她看着我,眉心之間,卻多了幾分柔情。
一直到此時,蒹葭才看着我,開口。
“女帝,又能如何?”
這話無奈。
接着,蒹葭動手,再次落下身上紅色長袍。
她一個轉身,背對着我。在她的發絲之間,可見後背上,一枝桃花刺青,漸漸地暈染,變成了一朵血紅的彼岸花。
我的目光,被這彼岸花所吸引。
可隻是一眼,我卻分明看到,蒹葭的魂體漸漸地變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