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陪伴思羽的這兩三天裏,他其實是苦樂參半的,甚至苦還要大于樂,幾乎每一晚,都花掉大量時間去琢磨思羽的話,思考思羽表情下暗藏的心理,最後得出的,卻好像都是讓他無法安心的結論。
他慢慢相信,思羽就是有意在逃避他。當他說要盡快回去的時候,她居然一個字都沒有挽留,反而感覺像是在催他趕緊走,他嘴裏笑着,心裏其實有點絕望了。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諾言是不必遵守的,因爲你一個人遵守了,别人未必也遵守。
會不會是,張醫生沒有把他的話向她傳遞呢,如果傳遞了,可能思羽就會一直把他記在心裏,他離得再遠,在她感情的磁場裏,也會留一個他的位置,等到他一靠近,就會重新形成磁力,将兩個人吸到一起。
但他,仍然下了決心,在臨走之前,親口跟她把話說清楚。别人不幫他說,他就自己來,他要親口告訴她關于那些年的事,如果她真的不再愛他了,他就會安靜地走開,不會讓他看到他爲她流下的永别的眼淚。
結果,在他開口之前,思羽告訴了他,她早就有了男朋友,回到這邊,就是因爲有這個男朋友可以依靠。
那一瞬間,他如挨重擊,卻也恍然大悟。
那些天裏,思羽的疏遠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苦熬五年,得到了這麽一個結果,他的愛,就這麽被宣告猝死,他有所料,卻還是接受不了。
這漫長的五年多裏,他的愛跟着她跑,他的靈魂陪着她漂,到頭來,原來隻是一場徒勞無功的陪跑。
是不是他愛得還不夠?
不是,是他沒有辦法把心裏的愛都釋放出來,他那時,能給她的,就隻有這麽多。
他的身上,滿是捆綁,他騰不出更多的空間來,更多地愛她,隻能在心裏愛她。
他本來,想在回去一趟後就回這邊,這裏可以有更大的空間,可以讓他釋放對她的愛。
沒想到,他已經不用再回來了。
她的心裏,已經住進了一個人,沒辦法愛他了。
這是她,一直對他若即若離的原因了,是她并不在乎他的原因了。
回到S市的那一夜,他一整夜的失眠,不知道如何才能無痛地接受這一切,不知道要耗盡多少歲月,才可以在記憶裏抹掉這苦難的五年。
不用說了,一定是張醫生沒有把他的話轉告給她,因爲張醫生本來就瞧不起他,就不相信他。
他一直睡不着,深夜裏,終于忍不住發了一句話給她:我還有機會去愛你嗎,請你告訴我,如果沒有機會,我可以自己一直這麽痛下去,卻把幸福留下給你。
下了決心才發出去,但随即又撤回了。
既然想安靜地離開,把她想要的幸福留給她,爲什麽要發這樣的話讓她爲難?爲什麽要把她原本完整的一塊幸福的畫布,硬扯破一個洞,是想讓她無法安甯嗎?
這些年,陪着她的,是另一個男生,而他躲在一邊,任憑她被風吹雨打,此時此刻,就他算再疼,又有什麽資格去奪走人家的愛?
還是,讓一切這樣結束好了,讓她踏踏實實地愛,這就是他最後的溫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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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楊淩說到這裏時,思羽偷偷地抹着眼淚。
原來如此。
原來,在那漫長的五年,在那失眠的長夜,并不是隻有她在痛苦,隻有她在思念。
原來,他爲她做的更多。
原來,他傷她,全是無意。而她傷他,全是有心。
她沖動地想要告訴他,那一夜,她才第一次知道他跟外婆有過那樣的争吵,才聽說了他所說的那些話,那一夜她也一樣基本上失眠了一整夜,在她半夢半醒時,她聽到了發信息來的提示,她想看的時候,他已經撤回去了,她當時就想問他這麽大半夜的,究竟發過來了什麽,可是她忍住了沒問,讓這個疑團一直在心裏保留着,直到現在才解開。
隻是,此時的楊淩,好像已經失去了那個傷痛的感覺,他平靜地叙述着當時的心情,甚至還帶有一點點微笑的感覺,好像這是很幸福的感覺似的。
她這邊都快哭出聲來了,他還怎麽還在微笑。
好吧,他好像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了。
那,她幹脆就不跟他說了。
她問道:“然後,你爲什麽現在又……”
楊淩說:“那天上課的時候,雲霞給我看了一幅她拍在手機上的水粉肖像畫的相片,上面畫的是一個看起來長相還蠻不錯的哥哥,畫得還蠻好的,這幅畫,讓我突然覺得,可能事情也沒有那麽糟,我就找相關的人,商量了一下,才知道有許多事情被曲解了,如果不是那幅畫得不錯的水粉畫……”
劉思羽的臉騰地紅了,難怪人家笑得如此胸有成竹,原來因爲那幅畫,他已經把她當成了囊中之物,那幅畫,是他刻在她心裏最溫暖但又最讓人心疼的形像,溫暖的笑裏,帶着一種隐約的酸楚,她在不知不覺中,刻繪出了這樣的溫暖,如果沒有愛,她畫不出這個表情……
對畫如此精通的他,當然忽略不了畫者那種微妙的心境。
所以他從這畫裏,讀到了她的心,就像她,從他的那些畫裏,讀到了他的心一樣。
看着他不無得意的表情,劉思羽害羞了:“你是來面試的,我問的是你爲什麽報這個專業,你說這些幹嘛,我不要聽。”
楊淩說:“考慮到我面試的那個職位,我覺得上面說的那些很重要。”
劉思羽說:“如果是面試别的,有個問題,我可以不問你,但你求的這個職,我得問你。”
“請問。”
“你……不是有你喜歡的人了嗎?會不會你最後卻發現,那一位才是你夢裏的姑娘,她是學油畫的,而我,最後學了室内。”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你想說徐碧星嗎?”
“是啊,來了兩天,就那麽心急火燎的急着趕回去,不就是爲了她嗎,回去晚了也不行,也會挨殺的,見慣了大世面的,有地位有閱曆的女孩,不就是她嗎?”
楊淩笑了,一邊笑一邊搖頭。
劉思羽說:“你笑什麽,這不是你自己親口說的嗎,你沒有正面回答問題,笑一笑就敷衍過去了嗎,是你自己來求職的,一點誠意都沒有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