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盛京,車水馬龍,公路上的燈火亮起,宛若一條長龍。
林花諾穿着單薄的病号服,坐在床上,手中抱着自己的速寫本。透過落地窗,外面明亮的燈火印在眼中,琉璃澄澈。
這裏是盛京一家私人醫院,私密性高,而且環境好,價格昂貴。能在這裏看病的,非富即貴。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林花諾收回目光,掃了一眼門外,而後不受影響地自顧打開速寫本。
“你在醫院好好養傷,通告我都給你推了,對外宣稱你出國進修。你這次可吓死哥了,可不能再出什麽事了。”是陌生男人的聲音。
“單人病房已經住滿了,也不好協調,不過這間普通病房目前隻住了一人。”
病房的門被打開,穿着白大褂的許醫生先對身後的兩人道,“但是這間病房的病人有點特殊,你們在這裏稍等一下。”
許醫生放輕腳步走了進去,“花諾。”
林花諾沒有反應,雙目專注地看着一點一點被自己塗黑的速寫本。
這是林花諾一個自我調解的習慣,拿着黑色勾線筆,用粗的那一頭,在雪白的速寫紙上慢慢塗黑。
許醫生又叫了幾遍林花諾的名字,但是林花諾都沒有理會,許醫生似乎已經習慣了,便站在一邊等着。
門外的兩個人也察覺到了林花諾的“不正常”。
勾線筆向來都不經用,沒過多久顔色就淡了。
“花諾。”許醫生又喚了一聲。
林花諾擡頭,“啊”了一聲。
“以後你要有病友了。”
病友?
林花諾看向站在門口的兩個男人,準确的說是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年輕男人。
最惹林花諾注意的是年輕男人的發色,像夜晚星空的顔色。
林花諾盯着人的頭發看了看,又轉頭透過落地窗看向夜空。
許醫生看着林花諾的後腦勺,有些爲難,這是拒絕的意思嗎?
但是很快,又見林花諾轉過頭,看向門口的年輕男人。
視線落在年輕男人染成星空色的頭發上,林花諾眨了眨眼睛,像是偷瞟一樣再把視線往下挪。
他比星空更好看,看到他的時候,仿佛一片星河落在眼前。
“你好。”這是林花諾住院後,第一次主動與人打招呼。
江遇出國進修的消息在官微上發布後,下面評論區立刻就炸開了。
【嗚嗚嗚怎麽這麽突然!!】
【啊啊啊啊那是不是要好久看不到我老公了!】
【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呀!!!!】
【一個人出國嗎,哥哥要照顧好自己呀。】
【哥哥不是才殺青嗎,就要去國外進修嗎?也太辛苦了,心疼哥哥QAQ】
【恨不得一張機票出國和老公來場偶遇!】
【樓上的醒醒!!那是我老公!】
微博前十的熱搜上,帶着江遇名字的話題就占了四個。
微博上有人發了江遇最新的海報,二十二歲的江遇,五官精緻,完美的唇形經常被粉絲笑稱傾家蕩産換江遇一吻都不虧。
海報裏,江遇側着身子,下巴微微仰着,露出完美的下颚線。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拉扯着領帶,半阖着桃花眼帶着幾分懶散的看向鏡頭,唇角揚起不懷好意的笑,眼底沉積的黑暗與野性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像一把鋒利的刃,極具攻擊性。星空色的發色給人一種很強的疏遠感,但偏偏這種又冷又欲的表象讓他一出道便收獲了一大批粉絲。
十七歲出道,從拍第一部戲起就備受關注,江遇也沒有讓人失望過,極具天賦的演技和超高的顔值讓他在娛樂圈一路順風順水,下一個三金影帝指日可待。
第二天一早,林花諾準時八點起床,迷迷糊糊地抱着自己的洗漱用品進了衛生間。
江遇在一陣嘩啦水聲和咚咚咚的聲音中被吵醒。
江遇皺了皺眉,無意識地擡手,讓他扯到左手手腕上的傷口。
睜開眼睛,入目的是醫院潔白的天花闆,江遇撐着身子坐起來。
忽地,在衛生間洗漱的女孩穿着拖鞋哒哒哒地從衛生間出來,跑過他面前,頭發亂得像雞窩。
林花諾在抽屜裏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個裝着針線和剪刀的小盒子。
林花諾拿了剪刀,又哒哒哒地跑回衛生間。
江遇看到林花諾手中的剪刀,心頭一跳。
江遇下床走去衛生間,然後便見林花諾站在鏡子面前,拿着剪刀對着自己的脖子比劃。
江遇瞳眸驟縮,呼吸在這一刻都停了下來,“喂!”
動作比思維更快一步,江遇抓住林花諾握着剪刀的手,“你想死嗎!”
江遇的聲音不算大,卻也不算小,但是對林花諾來說,就像是有燒開的開水在她耳邊尖厲直叫。
林花諾臉色煞白,想要掙脫開江遇的手,但是江遇以爲她一心尋死,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更大了。
“啊……啊啊啊——”林花諾怎麽都掙脫不開,像是受到巨大的刺激,喉嚨裏爆發出尖利的驚叫。
江遇心中一驚,連忙松了手,林花諾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腦袋,形成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态,嘴中驚叫不斷。
江遇想要去扶她,聞聲而來的許醫生更快一步進了病房,“你别碰她。”
江遇的手懸在空中,然後便許醫生走到離林花諾還有三步的距離,也蹲了下來。
“花諾,昨天的勾線筆用完了是嗎?我今天給你帶了新的,你看。”許醫生拿着新的勾線筆在地上輕點了兩下。
林花諾的叫聲小了,視線落到那支勾線筆上,然後慢慢伸手去拿。
林花諾沙啞着聲音,“謝謝。”
許醫生笑了笑,“下次勾線筆用完了,可以再向我要。”
“好。”
“昨天睡得好嗎?身邊多一個病友,有沒有覺得不習慣?”
“好,不會。”
許醫生像是對待正常朋友一樣,與林花諾交談着,等林花諾情緒平複下來了,這才帶着江遇一起出去。
許醫生:“她的情況有些特殊,準确的說她是一名阿斯伯格患者,是高功能自閉症的一種,沒有智力障礙,而且在某一方面又會比常人更有天賦。她缺乏社交能力,對别人的情緒變化反應緩慢,對距離的感知,聲音的感知都比常人要差許多。”
“她可能有些麻煩,但是是個懂事的孩子,如果你介意和她一間病房的話,我之後想辦法幫你再換個病房。”
林花諾剛才的尖叫确實讓江遇感到意外和無措。
說實在的,這段時間他隻想一個人靜靜待着,但沒有想到會和一個“特殊”的女孩住在一間病房。
江遇垂着眼眸,同意換病房的話已經到了嘴邊。
忽地又想起昨晚女孩端端正正坐在病床上,身後的燈火都成爲她的映襯,頭上還綁着繃帶,白淨的臉上還帶着結痂的傷口,唯獨一雙澄澈的鹿眼看向他,帶着緊張和小心翼翼,連一句你好都說得十分費力的樣子。
他向來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人,更别提早就被他抛棄的同情心和憐憫心。
“算了,不用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