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盡了,宴客漸散。
尚汲鈞帶着尚筠要到淮安王的客房小憩,沿途邊上,路過廊下之時,正巧碰上送走宴客而夜歸的淮安王。
既然碰上,怎麽不多聊一會兒?
淮安王和尚汲鈞如故人久逢一般,相與在月下湖庭邊暢談。
雖然二人根本就不熟。
尚筠被父親叫去早睡,隻能一人沿路回到客房。沿途回去時,他經過庫房,恰巧聽到管家在給淮安王妃報着禮單。
尚筠不動聲色的站住腳,傾聽一會兒,複又悄悄離去,
今日他心慌的很,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尚筠停下步伐,倚靠在廊柱上。
剛才歌舞宴會什麽事情都沒出,平安度過,尚筠一時也想不明白到底哪裏還會出事。
或許隻是錯覺罷了。
尚筠摸了摸右眼皮,安慰自己道。
他磨蹭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回到客房,而是輕聲沿着來路走回,靠在大樹灌叢掩映的後方,遠遠看着湖庭随意笑談的淮安王與自己的父親。
夏日的蚊子毒得很,見人就追着咬,繞在尚筠的身上叮咬。
他低頭撓着自己手背上的包子,跺跺腳趕走還在腳踝盤踞的蚊蟲,猶豫片刻,轉身就要離去。
忽然聽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錯亂交雜着,還伴着粗重的喘息,尚筠立時停住不動,屏息隐于樹後。
前方有一隊壯丁走過,個個衣裳敞漏,汗流浃背。
他們都肩擡一方寬大的石台,腳步艱難的挪動着,一腳一腳沉重的踩在泥土中,落下一串錯亂的腳印。
那方石台上坐着一尊巨大的石面佛像,石佛眉目靜然,斂目低首,一派祥和。他雙手合十,盤腿而坐,衣裳半敞,敞胸露|乳,又是另一番放蕩不羁之态。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相雜,是另一番的韻味。
尚筠皺眉。
他剛才聽見禮單上報過這尊石面佛像,正是江淮鹽鐵轉運使,白默所贈。
據說淮安王信佛,白默打聽到王爺的嗜好,每年都送石面羅漢佛像給他,若是連送十八年,正巧送齊十八尊羅漢佛像。
白默這個人好谄媚,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尚筠怎麽都沒想到他會谄媚到這種地步。
那隊壯丁經過湖庭,正巧被尚汲鈞看到,他雖是不喜白默,但在看到那尊佛像之時還是暗暗咂舌。
這麽别出心裁的禮物,也就白默那厮能想得出來。
“小心點你們,别摔壞了。”淮安王站起,頗有些緊張。
壯丁活在草莽間,多接觸下層百姓,何時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貴人,各個都有點雀躍忐忑,動作都有點不利索。
忽地一人崴了腳,摔在地面上。
失了一方的支撐力,其餘的壯丁都有些支撐不住,石台傾斜,巨石佛像緩緩傾倒,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
“轟然”一響,震天動地。
随着清脆的破碎聲,石面觸及地面頓時碎裂開了一角,裏面的物事兒一股腦的傾瀉而出。
淮安王面色大變,尚汲鈞暴怒而起,尚筠猝然睜大了眼。
有些壯丁僥幸逃過一劫,躲過了石台的傾壓,可有些壯丁就沒有那麽好運,直接喪命在千斤重的佛像之下。
尚汲鈞面色鐵青,他看着滿地的金銀之物,聰敏的他立即想到了朝廷貢賦缺漏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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