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剛剛從浣衣局出來,她手臂酸疼,手指因爲常日浸泡在水中,已經皺得不成樣子。
她低低得歎了一聲,搓搓手,按住了自己的眼角。
今日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她心内有些不安,終日忐忑着,生怕出了什麽事。
思索間,白虹推開了院門,一腳跨入院内。
院裏燈火通明,紅熱的暖光透出屋來,減少了秋日寒涼的蕭瑟感。
白虹愣住了。
這屋子裏隻有她,到底是誰點了燈?
心中不詳之感越來越深,白虹轉身,把剛跨入院子裏的腳連忙收了回來。
“白小姐,這麽晚了,您這是要到哪裏去?”
白虹的身形頓住,緩緩轉過身子。
開口的那位是個太監,慈眉善目,胖圓的身子像個雪球,她認得出,這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福公公。
白虹知道自己定是逃不掉,索性跨進了院子裏,直視他道:“公公大駕光臨,所爲何事?”
福公公笑着,擡起拂塵往前邊一甩,身後侍立的宮人端起托盤,面容冷漠的走到白虹的身前。
白虹的視線落到了托盤上,耳邊嗡響,面色一白,
上面是一尺白绫,一壺毒酒。
皇上是要賜死。
白虹嗫嚅着唇,經風一吹,單薄的身子幾乎要立不住,“爲什麽?”
福公公笑呵呵的道:“因爲姑娘是個不安分的。”
這話是皇上說的。
小福子納悶的想:興許是皇上屬意白二姑娘,卻未料到二姑娘心思活絡,竟然向宋彥風抛出了橄榄枝,可不就惹了龍顔大怒麽?
白虹瞪大了眼。
心思玲珑的她,自然猜到皇上是因爲今日她贈宋将軍冬衣一事而發怒。
但她不明白。
如若皇上真的傾心她,爲何将她掠進宮裏也隻是放着折磨,卻未曾來到水香閣中臨幸她一番。
常人都道:聖上之心不可罔測。
但她是根本測不準,甚至不知皇帝對她到底存不存在心意的。
福公公瞥了她一眼,見她愣怔在原地而不知動彈,心中不免搖了搖頭,他揚聲道:“姑娘還是順從吧,也省得咱家費力氣動手了。”
白虹被他的聲音喚回了神智,擡腳往前走了幾步。
目光停留在白绫上,又轉到了鸠酒中。
用白绫自盡,屍體是瞠目結舌、面容紫黑的模樣,若是宋将軍得見,估計要被這醜惡的樣子給吓到,她還是想給他留下好看的印象。
抖着手伸向了鸠酒,她凝脂般的青蔥指節,端起了杯盞。
雖說生在官宦之家,但她一生都困苦波折。
生母身份卑賤,生她時難産,後來落了病根,撒手人寰,隻留她孤苦一人。
父親心冷,她這個賤婢之女常年不受待見,每年生辰,無人記得。
主母本是嫉妒心頗重的女子,表面慈母作态,人後卻是蛇蠍心腸,百分爲難她這個庶女,甚至撺掇父親将豆蔻年華的她贈予年過半百的西甯侯作妾。
如今,雖是遇到了佳郎,謀得婚事,卻不能相聚,終是在深宮中淪爲一縷香魂。
白虹飲下了那杯鸠酒,腹中絞痛,萬千刀子在刮着胃壁,她難耐得泛出了淚花,腿膝一軟,倒在了地上,嘴角蜿蜒出一道黑血。
小福子看着她的瞳孔慢慢渙散,眼神不複清明,心内暗歎的搖了搖頭。
他上前擡指,将她的眼皮阖上,慢聲道:“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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