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敷躺到床榻上時,她怔怔然的想着,孟枝絕對不知道,其實她這個心硬的三姐,更想見姚鴻雪,并且,還暗暗利用了她。
燭火已滅,她微起身,從玉瓷枕下摸出了一包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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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獄中,姚鴻雪端坐在内,往日溫和的眉眼已然變得寡淡,他閉目倚靠在牆上,靜心養神。
衙吏拿着火把入了刑獄,牢房大亮,接着就是開鎖嘩啦的聲響。
當先跨入的一人是個女子,一身湖藍綢襖,鬓前流蘇晃着光。
她輕履幾步,停在面前,低低的叫了一聲:“表哥。”
姚鴻雪聞聲睜開了眼,看着孟敷,掙紮着站起來。
鎖鏈被撥動,“哐啷”的響,守在牢門前的衙吏禁戒地看着姚鴻雪,生怕他做出什麽舉動。
“姚公子!”孟敷身後的女子也叫了他一聲,姚鴻雪望了孟枝一眼,一時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他複看回孟敷,啞聲道:“牢房這裏濕冷,你身子骨不好,來做什麽?”
“來看你。”孟敷淡聲道。
她一頓,又接着說:“京城傳來了旨意,要将你……淩遲處死。”
淩遲啊,千刀萬剮,他不知得多受罪!
姚鴻雪聞言隻是笑了笑,淡聲道:“成王敗寇,我沒什麽好說的,這一天到底是來了。”
孟敷閉目平複了一下呼吸,忽覺的臉上微癢,她睜眼,見是姚鴻雪伸手摸上了她的頰。
衙吏得了尚筠的授意在這看着,見此情形可真是氣炸了,眼看着就要沖進來。
姚鴻雪低低的道:“我不在的日子,你多保重。”
孟敷身子一僵,淚意頃刻在眼眶中奔湧,她到底是不能告訴他,真正的三娘已死了。
在他眼前,一切皆是虛妄。
孟敷哽咽的道了一句好,緊緊地握上了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熱度。
探望重罪犯人是有時間限制,很快衙吏就打更催促,孟敷隻好放開他的手,轉身離去。
姚鴻雪靜靜地望着她離去,直到她離去之後才坐定,半晌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一粒藥丸。
孟枝一直默默無言地跟在孟敷的後面,臨出獄前才叫住了孟敷,怯怯的問了一句:“他真的會死?”
孟敷聞言回身看着她,語氣十分漠然:“自然,皇命已下。”
孟枝這次再也沒有說話。
牢獄的環境濕冷,蚊子也多,孟敷擡腕瞧得自己皮膚上都是蚊子咬的紅印,她想到姚鴻雪也算是姚府正經培養出來的,呆在這個地方,想必也是難受吧。
忽聽身後“砰”的一聲響,接着就是跟在其後的衙吏高呼聲:“這姑娘怎麽撞牆了,快去叫大夫!”
孟敷愕然回頭,卻見孟枝已然倒在地上,額上全是血,淌下來染紅了自己的衣襟。
她竟然自盡了。
變故來的太突然,孟敷讓身後的女衙吏将她擡起,乘着馬車去到最近的醫館治療。
看着自己的馬車離去,孟敷還有些惶惶然。
萬萬沒想到,孟枝對姚鴻雪用情至深,她怎麽都想不通,明明二人也不過是見了幾面,何用如此盡心?
“走快點!都走快點!”
孟敷順着聲音看去,見一行衙吏已經壓着數十人進來,男的手腳都帶了鐐铐,女的隻是被推搡着往前。
她一眼認出女眷裏那熟悉的身影,記得自己是在皇宮的禦花園見過一次,這女子容貌頗好,就算是想忘記都難。
是謝步娉。
瑜王起兵敗落,那謝家自然是受到波及的,畢竟他們借着從淮安運送木材的幌子,将淮安王的餘黨半數送到揚州佯裝流民,隻等姚鴻雪攻入城中,再與他的軍隊彙合,拿下揚州這塊肥肉。
隻不過打錯了算盤,百年世家一夜之間傾頹,貴子弟盡數淪爲階下囚,真是令人感慨。
孟敷思緒紛雜,又被孟枝自殺一事煩擾,不欲在此多留,疾步往前走着。
眼看着就要到大門,忽地身後傳來風聲,她心下大驚,身子剛動,肩膀就劇烈得疼痛起來,竟然是舊傷發作了!
她這麽一緩就慢了半拍,喉嚨被人狠狠扣住,冰冷的物事兒抵在她傷口結痂之處,直接摳破了痂,孟敷疼得叫出了聲,鮮血瞬間湧出了皮膚,疼痛驚慌之下,她反射性地喊了一個名字。
“我不會讓你們的好過的!哈哈哈,你們都得死!讓尚筠見我!我要給王爺報仇!”
簪子又逼了上來,在脖頸邊徘徊,孟敷暗道一聲造孽,微微斜眼看去,見後面的人貌美非常,眼裏卻盡數是狠厲。
謝步娉……
“我要見尚筠!!尚筠!你給王爺償命!”
孟敷冷哼一聲,“你想殺尚筠自個殺了他便是,拿我作甚!”
謝步娉低頭,陰恻恻一笑,“聽王爺說你和他關系匪淺,不拿你,拿誰?”
瑜王怎麽能随便傳謠!!
場面極度混亂,衙吏臉色難看,慌亂的嚷作一團,孟敷隻覺得吾命休矣,想着自己不過是送姚鴻雪上路,他還未上成,自己卻是先去了,不知黃泉下見他,他是作何感想。
混亂的場面随着來人的到臨皆是一靜,人流自動分列,讓出一條路來。
尚筠一身官袍,肅然而來,站定在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