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笙坐在錄音室裏,頭戴耳機,身體随着節拍律動。
“赢了!”
從頭到尾聽完,她摘下耳機,心情愉悅。
這是她爲5月準備的歌曲,盡管才剛寫完主旋律,卻已有必勝的把握。
看一眼時間,23點55分。
4月的新歌要發了。
雖然十分不願承認,但這一次,她的确沒什麽信心。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未戰先怯。
中國風的呈現,難度不在主旋律上,而在歌詞和編曲上。
原本餘笙沒打算自己作詞和編曲的,後來打聽到《江南》的作詞作曲和編曲全由莊逸一個人完成,她的驢脾氣立馬就來了,說什麽也要自己獨立制作。
然而,從小隻愛音樂和街舞的她,語文從沒考過三位數,國學更是一塌糊塗。
她把自己關進家裏的錄音室,閉關整整一周,出來的時候發際線都高了好幾厘米。
東拼西湊寫出這首《金戈》,歌詞倒通不通,她的禦用作詞人看完之後沉默了足足三分鍾,最後艱難地給出評價:“是中文。”
她差點沒當場崩潰,錄歌的時候連自己都覺得唱着别扭。
作詞人想幫她潤色歌詞,被她斷然拒絕了。
她知道自己寫得很爛,但這就是她的真實水準,與其扭扭捏捏地赢,不如痛痛快快地輸,輸就輸,她又不是輸不起,起碼問心無愧。
從錄音室出來,在陽台中央的藤椅上坐下,花香四溢,燈光昏黃,氣氛正好。
這一次她學乖了,找個僻靜的地方獨自聽歌,以免尴尬。
《夜曲》之後,她才真正把莊逸當作對手,而不僅僅是爲她無聊的生活增添樂趣的調味品。
零點一過,點開全娛音樂,封推便是蔡卓樂和他的《江南》。
《江南》,光聽名字就知道會是一首似水溫柔的情歌,跟她的《金戈》反差強烈。
點上一支煙,戴上耳機,期待滿滿地點開歌曲。
開頭的風聲一起,她淺棕色的眼睛頓時明亮了幾分。
有趣。
不是純粹的中國風,而是節奏藍調和中國風的結合嗎?原來還可以這麽融合的嗎?挺能幹的嘛!
“是我太狹隘了呢……”
餘笙一邊聽一邊自我反思。
她也是首次嘗試中國風,思維比較局限,《江南》帶給她的,不僅僅是音樂的美感,更是一種全新的思路。
雖然這種類型的音樂不是她的菜,但不得不承認,這首歌的質量相當高,《金戈》在它的面前,就是一首學生作品,還是不及格的那種。
完全沒有可比性。
翻出莊逸的微訊,幹脆利落地認輸:“歌不錯,你赢了。”
她并不覺得難受,中國風她确實不擅長,而對方顯然非常擅長,以己之短攻彼之長,輸是意料之中的事。
隻是——
她蹙起眉頭,再細聽一遍《江南》。
這作曲真不賴。
對很多音樂人而言,寫出一首别緻、抓耳、生命力強的曲子,概率和中彩票差不多,而莊逸,已經連中兩次彩票,還都是頭獎。
對别人來說是稀有的運氣,對莊逸來說,也許便是與生俱來的能力。這種能力,可以稱之爲樂感或者天賦。
餘笙勾起嘴角輕輕一笑。
她本以爲同齡人中隻有她具備這種天賦。
這場比試,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呢!
她正熱血上湧,幹勁十足,忽然手機震動一下。
一則:不會中國風幹嘛答應啊?你這不是白給我送人頭嗎?
餘笙小巧的臉蛋上掠過一絲不爽,她深吸一口煙,回道:“讓你一局,嘚瑟什麽?”
一則:承讓承讓!下個月什麽風格?
餘笙:搖滾!
她想了想,補一句:“你要是不會,我可以換一種。”
一則:不必了,就搖滾吧,大不了輸你一局呗!
餘笙微微一笑,這話她看着很舒服,想了想,輸入:“你身爲作曲人的實力,我認可了,即便你輸了,我也同意你加入蝴蝶唱片。”
一則:感謝你的認可,但不好意思,我不會輸。還是那句話,千萬别續約,等着跟我合作!
……
“搖滾……”
放下手機,沈亦澤小聲嘀咕。
他首先想到的是永遠在爲上熱搜而努力的汪半壁。
汪峰被搖滾圈黑得有點慘,但有一說一,他的創作能力是過關的,尤其是早期的作品,傳唱度都還不錯。
隻不過,搖滾是餘笙選擇的風格,她必定十分擅長,如果隻是拿一首還不錯的歌來應戰,多半又會重蹈《化作櫻花樹》和《傳奇》的覆轍。
經過幾次交手,他對餘笙的實力已經有所了解。
在對方擅長的領域,若不拿出紅極一時的經典之作,他不敢說有絕對的把握。
“紅極一時的中文搖滾……”
崔健的《花房姑娘》、黑豹的《無地自容》、Beyond的《海闊天空》……他腦子裏立馬浮現出一堆經典的搖滾曲目,但這些歌的年代太過久遠,放在當今樂壇,暢銷沒問題,能否重現昔日的輝煌就很難說了。
穩妥起見,他仍把目光聚焦于千禧年以後的歌,尤其是03到05年,華語樂壇最後的黃金年代。
他很快想到一個組合:五月天。
五月天是他初中時期最愛的搖滾樂隊,于04年發行的《倔強》更被選作班歌唱了三年,除此之外,《離開地球表面》、《你不是真正的快樂》、《突然好想你》等等歌曲都有相當不俗的成績。
但離《夜曲》和《江南》那種風靡街頭巷尾的程度似乎還差了些。
而且他還考慮到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次的新歌,他想跟江怡甯合作。
一來江怡甯已經離開海鷗娛樂,而顧舒這邊又有了準信,是時候拉攏歌後一起辦大事了;二來,追楊九安,江怡甯無疑是最強有力的助攻,求人家幫忙自然應該拿出一點誠意。
“所以要選一個唱搖滾的女歌手,還必須發行過大熱歌曲,有這樣的人嗎?”
他拄着額頭,思考良久,突然反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罵罵咧咧道:“我真煞筆!怎麽把她給忘了!”
立即發微訊給江怡甯說明情況。
江怡甯剛脫離海鷗娛樂,暫時抽不出時間,便約了4月5日,也就是下周一見面。
二話不說,連夜譜曲填詞,錄小樣的時候險些沒把嗓子唱廢。
太難唱了!
一次升調,一次平行大小調互轉,bridge部分4拍改3拍,還有幾次連續的半音到全音的爬音階……放在以前,他可以輕松自如地駕馭,但這具身體的硬件終究差了一些,聲嘶力竭地強頂上去,唱完隻覺得天旋地轉,大腦一陣缺氧。
他對這首歌不如對《夜曲》和《江南》那樣熟悉,隻記得旋律和歌詞。編曲沒有扒過,隻知道配器中有大量的弦樂,這幾天他會摸索着做出一個版本,等下周一再跟江怡甯的團隊讨論,如果李敬民能來指導,那就更好了。
第二天回華影坐班,組裏的氣氛相當浮躁,除了沈亦澤,就沒一個能靜下心來碼字的。
中午在食堂吃飯,張春林神秘兮兮地說:“聽說了嗎?咱們公司可能要被悅讀收購了!”
徐鳳陽唉聲歎氣:“能沒聽說嘛?到處都在談論這事!還是亦澤有先見之明,前天就做了預言,你看他現在,一點兒不慌!”
沈亦澤扒拉兩大口飯,一邊咀嚼一邊含含糊糊地說:“不慌,你們也不用慌——還記得年前我在農場說的話嗎?”
張春林雙眼放光:“學長,準備好大幹一場啦?”
“唔,不瞞你們,顧首席已經答應了。”
“當真?”
徐鳳陽驚呼。顧舒身居高位,肯定知道不少内幕,她若準備出走,證明收購一說确有其事。他本來還想留下來觀望一陣,一聽此事,立即改了主意。
“童叟無欺。”沈亦澤說,“這事我們三個知道就行了,暫時别往外傳,咱别給顧首席惹麻煩。”
“這個自然。”
徐鳳陽笑道:“那我和春林是不是可以辭職了?”
沈亦澤擺擺手:“不急,等我跟江怡甯談過再說——對了老徐,注冊公司這事我沒經驗,可能需要你和嫂子帶帶路。”
他并非生來知之者,開公司對他而言是破天荒頭一回,查再多資料,不實踐都是紙上談兵。這種事馬虎不得,不懂一定要虛心請教。
賴天歌獨自經營公司兩三年,雖然農業公司和創意公司不是一回事,但在公司的運營和結構上,總有可以借鑒的地方。
他原本想請教丁世傑的,相比農業,動畫至少沾點邊。但轉念一想,丁世傑終究是全娛二少爺,他不想讓全娛摻和進來。
徐鳳陽說:“其實挺麻煩的,你如果想省點事,可以找家代理公司代辦。”
沈亦澤笑道:“我不怕麻煩,就想學習學習。”
其實是不放心。反正他很閑,何必爲了省這點事而冒不必要的風險?
徐鳳陽笑道:“自己跑也行,我和你嫂子就是自己跑的。要不周末跟我去農場?”
“不了,周末我打算把注冊地址搞定。”
“行,你嫂子那兒有具體的流程,回頭發給你。”
徐鳳陽的動作很麻利,晚上就發來了公司注冊的具體流程。
沈亦澤剛打開文檔,徐鳳陽的電話進來。
他接起來:“怎麽了,老徐?”
“是我,賴天歌。”
“哦哦,嫂子啊!”
“文件收到了嗎?”
“收到了,謝謝嫂子!”
“發給你的這個是三年前的注冊流程,我查了一下,最近的要求有所變化,我跟你說一下區别,還有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我也一并說了,你記一記……”
沈亦澤本想自己去核實,賴天歌卻主動幫他查了,實在是有心了。
他邊聽邊記。
注冊的手續比他想得還要繁瑣,足足寫了兩頁紙。
“……大概就是這些。國家現在鼓勵創業,你把該準備的材料準備好,工商局不會卡你的。順利的話,半個月到一個月就能領到執照,之後刻章、開戶、簽三方、核定稅種就比較簡單了,哦對了,開戶記得提前跟銀行預約!”
“明白了,謝謝嫂子!”
“客氣!有問題随時問我或者老徐,嗯,最好還是問我,一會兒我把我手機号發你。”
挂了電話,很快收到短信。
将賴天歌的手機号存入通訊錄,看着需要準備的材料清單,一時有點頭大,尋思着要不還是找個代理公司算了。
剛冒出這個想法,立即搖搖頭否定掉。
連這麽點事都辦不好,還怎麽當大佬?
不就注個冊嘛,幹就完事了。
他當即從江南工商局的官網上下載下來一系列表格,把能填的先填了,剩下需要由全體股東簽署的,周一再拿去給江怡甯過目。
周末跑河西CBD轉了一圈,把招租的寫字樓看了個遍。
他打算租半層給編劇辦公,順便用于注冊,500平左右,年租金加上物業管理費差不多100萬。
他的存款才剛過1000萬,租個寫字樓就要花掉十分之一,關鍵這還僅僅是給編劇的。
編劇好打發,一個工位一台電腦就夠了,而音樂人,呵,沒有錄音棚,沒有練習室,誰要跟你簽約啊!
好在有江怡甯這個大腿,場地也好,設備也罷,怡甯工作室裏一應俱全。音樂相關的活動可以放在工作室進行,寫字樓挂個牌就行,等以後規模起來,再做計較。
周一。
準備好所有材料,下班後徑直趕往怡甯工作室。
去之前跟賴天歌就股權架構的問題讨論過,也咨詢過資深的公司律師,給出的建議都是采取“核心創始人+聯合創始人”的模式,也就是保證核心創始人的股權比例遠遠高于其他人,占到三分之二以上。
但創業之初,以顧舒和江怡甯的業務能力和在各自領域的地位,所起的作用必将遠遠大過他,倘若股權分配過于懸殊,未必能夠令人信服。
聽了沈亦澤的顧慮,賴天歌提議說:“那就由你們三人均分一部分股權,剩下的預留出來由你代持。”
“總之你一定要掌握多數股份的支配權,不是說信不過她們,而是公司成立之初,很多決策由你一個人拍闆要比三個人商量來得高效。江怡甯開工作室的,她肯定能夠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