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什麽大規模沖突是可以忽然出現的,烏澤裏斯諾克薩斯統治和烈陽教派信仰之間的矛盾早就由來已久——從根本上說,亞索也隻起到了一點推波助瀾的作用而已。
但也正是這一點點的推波助瀾,讓原本就互相猜忌的雙方,徹底撕破了最後一點默契。
在厄斐琉斯的襲擊下,烈陽教派上下的神經都比較緊張,結果這時候港務總督那邊卻又出現了和皎月教派有所聯系的蛛絲馬迹……就算明知這樣很有可能是陷害和挑撥,大祭司就真的能心裏無動于衷嗎?
俗世歸俗世,宗教歸宗教,如果不是還遵循着這條規則,大祭司早就翻臉了。
在恕瑞瑪,你可以對早就變成落地鳳凰的皇族不屑一顧,但你不能對烈陽教派有所不敬!
于是,當信徒焚燒諾克薩斯國旗的時候,大祭司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無視世俗法律早就是烈陽教派的日常了。
而同樣的,在諾克薩斯征服者的角度上,烈陽教派無疑也越線了。
在諾克薩斯,信仰是自由的,甚至隻要你能擺平事情,因爲信仰産生沖突、鬧出了人命,隻要你能丢出替罪羊,帝國也不會把你怎麽樣。
但是!
焚燒帝國旗幟,其意與反叛無異!
紅底黑徽的雙刃戰斧旗幟代表的是帝國的統治,當衆焚燒?
罪無可恕!
發現國旗被拿下、點燃之後,維持秩序的諾克薩斯衛兵們當時就急了——諾克薩斯嚴苛的法律在一定程度上是支持連帶責任的,任由國旗被焚毀,這些衛兵事後也會被丢進競技場裏、戰鬥到死亡爲止!
着急的衛兵們放棄了維持秩序,迅速沖向了火焰,試圖搶救國旗。
在衆人群情激憤的情況下,這樣做隻有一個結果。
秩序打亂。
數千人集會在這片狹小的神廟外空地上,現在又沒有了維持秩序的人,你推我搡中,一切終于失控了。
擁擠。
踩踏。
推搡。
裹挾。
一片混亂之中,有信徒摔倒在地,而身邊的人還未來得及将他拉起來,就有人一腳踩在了他的身上,随後也一起摔倒……
仿佛是沙丁魚罐頭一般擠在一起的人們就這樣狼狽不堪的摔倒、再試圖爬起來的時候卻又拉倒了其他人,整個局面一片糜爛。
而那一小隊諾克薩斯士兵已經傻眼了——這種情況下,再想救下旗幟已經是癡心妄想,再看看周圍信徒們的情緒……
别說國旗了,這些士兵都已經自身難保了!
互相對視了一眼,士兵們直接拿起武器,結成了一個嚴密的陣型,然後開始朝外突圍。
這一刻,他們已經默契的給出了結論——這些狂熱的信徒蓄意造反!
踩踏事件終究還是變成了流血沖突。
原本就惶恐卻又憤怒的信徒很快找到了發洩的中心,他們朝着諾克薩斯士兵沖了過來,然後開始一面丢出石塊,一面用所有可能的武器發起進攻。
雖然這些信徒們頂多拿到幾根木棍,在全副武裝的諾克薩斯士兵面前幾乎不值一提,但人數上的巨大差異還是讓諾克薩斯士兵心驚膽戰——他們不知道屬于烈陽教派的武裝什麽時候才會出手!
拉霍拉克護衛就如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了這一小隊整整五十個諾克薩斯士兵的頭頂,眼見着自己還有一點時間,這支小隊的小隊長咬了咬牙,終于點燃了信号彈。
代表着求援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響,一直坐視着情況發展的大祭司終于也坐不住了。
按照大祭司的意思,事情應該是信徒和諾克薩斯産生沖突,暴怒的信徒幹掉了維持秩序的諾克薩斯人,等到烏澤裏斯的守備軍趕到,自己就可以表示“這是一次意外”——反正法不責衆,這樣一來,自己就能向那個不識時務的港務總督亮一次肌肉,告訴他烏澤裏斯到底是誰說了算!
然而,事情顯然正在朝着一個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如果這時候烏澤裏斯的守備軍出現,那恐怕倒黴的就是自己了!
“拉霍拉克!”
咬了咬牙,大祭司終于下達了指令。
全副武裝的拉霍拉克護衛大踏步進入了戰場。
原本你推我搡的人群很快因爲拉霍拉克護衛的介入而恢複了秩序,他們慢慢退到了兩邊,讓出了一條道路。
而手持劍盾的拉霍拉克護衛則是迅速的接近了那支諾克薩斯小隊,完成了包圍。
“殺——”
一面面金色的大盾嚴密的拼合成一個大圓,在大盾的縫隙中,一柄柄長矛迅速刺出。
維持秩序的諾克薩斯小隊不過是地方守備軍,和拉霍拉克這種宗教精銳差距大得可不是一點半點,僅僅是數息之間,大半的隊員就仿佛是被割倒的麥子一樣,齊刷刷的躺在了血泊之中。
而那些刺穿了他們大動脈的武器則是被拉霍拉克護衛抛在了地上——在他們的身後,狂熱的信徒一擁而上,開始争搶起了這些武器。
雖然拿到了這些武器,他們事後很有可能被諾克薩斯處死……但在死後,他們的家人将會被烈陽教派所照顧、自己也會升入神國!
在狂熱的教徒們心裏,那不是被處死,那是無上的犧牲!
塔莉垭被面前的一幕驚呆了——她已經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這一切,隻覺得這個世界的瘋狂遠超自己的想象。
小麻雀試圖将自己帶入到其中,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些人爲什麽會這麽做,看着最後拿到了武器的人全家都笑得很開心,她的三觀又一次被刷新了。
“爲什麽。”塔莉垭喃喃道,“他們爲什麽會這樣?明明已經過得那麽辛苦了——”
“沉湎于不可知的幻想之中,結果就是如此。”見到了這一幕的亞索心中也很沉重,“對種種不公習以爲常,對種種苦難一心堅持,隻爲了那不可知的神國……他們啊,不過是一群被洗腦的可憐人罷了。”
“老師。”塔莉垭看向了亞索,“你能救救他們嗎?你一定能救他們的,對嗎?”
“我?”亞索長長地出了口氣,“我不能——能救他們的,從來隻有他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