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天。
由于昨天在廢礦坑的大戰,任重名正言順的以裝備需要維護修理爲由劃水,宣布自己和鄭甜隊今天放假,不外出狩獵。
但他這隻是“幌子”。
當天上午,有拾荒者不小心撞見小鎮荒人心目中的女武神馬潇淩竟與任重一同出現在在鐵蟲林裏。
在這對普通荒人是危險死地,對底層拾荒者而言是風險與收益并存的獵場裏,這倆人竟在河灘旁擺上一塊布,盤坐其上一邊嗑瓜子吃零食,一邊歡快閑聊。
是的,這倆人在“約會”。
撞見這事的拾荒者親眼看到任重與馬潇淩手牽手,還小小地擁抱了一下,甚至馬潇淩還咯咯咯笑着去偷親任重的臉!
這名窺破好事的拾荒者在返回小鎮後,并未在鎮裏大肆宣揚,而是直奔星火資源。
他除了是一名混得相對不錯的拾荒者之外,還是一名楊炳忠安插在普通拾荒者中的資深眼線。
他的情報可以直達天聽。
其實他可以通過剛買不久的正式腕表向楊總彙報,但這種重磅消息,肯定得當面邀功。
楊炳忠面無表情的聽完探子回報,再看了眼那不算特别清晰,但卻能分辨出男女主角是任重和馬潇淩的偷拍錄像,沉吟片刻,“行了,我知道了。你去領200點賞金。“
“多謝楊總!”
……
兩小時後,任重出現在小鎮裏,這次他是在軍火商城與鎮裏同樣人氣高企的另一位女子——鞠清濛相談甚歡。
“任重,你來一趟公司,我有事要問你。”
對于任重的定位,楊炳忠有過仔細考慮。
他非常看好此人的潛力,也願意在任重身上下一定的注。
但是否靠得住,才是任何上位者選擇心腹時第一個要考慮的事情。
楊炳忠已經提前分析了很多種可能。
最終,他排除了任重是馬達福安插在自己身邊的探子的可能性。
任重不可能是探子。
不然這探子也混得太低端了些。
明明已經獲得了自己的信任和賞識,并得到了大量優惠條件,作爲專業的探子應該蟄伏得更好更深才對。
大白天與馬潇淩野外郊遊私會,還給人撞見,那實在太蠢,分明就是嫌命長。
蠢到了極緻,充滿不真實感,反而讓楊炳忠對任重的疑心大爲降低。
可視頻又做不得假,資深眼線也不敢撒這個謊。
畢竟現在公司裏誰不知道任重是自己賬下新晉的大紅人。
栽贓陷害的話,非但落不得好,反而可能被自己賣給任重當人情。
那麽,任重和馬潇淩的事情便頗值得玩味了。
楊炳忠左思右想,又仔細分析了死鬼林望曾經遞交上來的評估報告,再綜合自己這邊眼線收集到的消息,最終決定開誠布公地與任重談談。
依然是那副既霸道又放松的姿勢,楊炳忠問道:“今天有人看到你和馬潇淩舉止親密,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說法。”
任重一臉茫然,“啊?”
楊炳忠眉頭微皺,“你該不是打算和我說并無此事吧?”
任重搖搖頭,“當然有了。隻是我不知道怎麽說起。”
“是什麽情況,你就怎麽說。”
任重歎口氣,“唉,之前林隊長和我說過楊總你與馬達福的矛盾。其實我也不想的,唉,隻是……”
“隻是什麽?”
“馬潇淩确實漂亮,那身材那臉蛋,簡直全長在我的審美點上。我根本頂不住。而且我感覺她對我其實也有點那麽些意思。”
楊炳忠點頭,“這我倒是知道。從你剛來鎮子開始,馬潇淩對你就表現得與衆不同。你曾在貧民窟殺過一個人,當時是馬潇淩來逮捕的你,非但沒給你上手铐,反而讓你坐她的後座。你還摟住了她的腰。”
“是的,我就知道什麽事都瞞不過楊總。其實從那時候起我們就聊上了。雖然我當街殺陌生人算是犯法,但我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挺欣賞我的勇氣和正直,願意幫我平事。馬鎮長也因爲我和鞠經理的交情,以及我曾經的公民身份,并不讨厭我,就給他女兒做了順水人情。”
“那天我倆聊了不少。我聽說她喜歡打遊戲,就自己也注冊了一個遊戲賬戶,每晚在遊戲裏跟着她鞍前馬後打國戰,關系不知不覺就現在這樣了。她也曾不隻一次帶我在軍火商城裏做機甲戰士訓練,我提升有這麽快,她幫了我大忙。”
楊炳忠難得一笑,給任重比出個大拇指,“舔狗舔到最後應有盡有的意思麽?任重你小子有點東西。但現在我們即将離開,說說你往後的打算。”
任重不假思索道:“星火鎮都快沒了,誰知道以後馬達福和馬潇淩會去哪。萬一他們要回縣城呢?我一介荒人,哪有資格進縣城。當然是跟楊總您走啦!您才是我的伯樂。”
楊炳忠滿意點頭,“你倒是活得通透,看得明白。但其實不隻如此,對吧?”
任重一愣,良久後才讪讪道:“我還有鞠清濛和自家小隊裏的兩個女孩,她要我與她們斷了聯系。我……我做不到。我不能爲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當然!唉,我這人,别的什麽都好,可就是管不住自己,頂不住對眼緣的漂亮女人,碰見了總想和她們發生點什麽。”
“你小子該不會就是這樣把公民身份給搞沒了的吧?”
任重:“呃……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反正我現在都已經沒了公民身份,隻是個卑微的荒人,唉。總之,如果楊總您不高興,那我回頭就立馬和馬潇淩斷了聯系?”
楊炳忠仔細觀察着任重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并将其和自己心中的情報一一對應。
這出身公民的青年天才果然是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性子,長得倒也不錯,口才也好,還真有那麽點正派,确實有女人緣,對馬潇淩和鞠清濛這種相對善良的天真女公民簡直有天然殺傷力。
鞠清濛對他的光速投懷送抱,證明了他的魅力。
他能撩上空有武力卻沒什麽腦子的馬潇淩,實在合情合理。
楊炳忠話頭一轉,“那我問你個私人的問題,你可以不回答。”
“楊總您請說。”
“你和馬潇淩走到哪步了?”
“呃……”任重似是欲言又止,但最終卻鼓起勇氣說道,“該發生的都發生了,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
“哈哈哈哈哈!”楊炳忠突然狂笑不止,“好,這個好!馬達福這傻子,和我鬥了十幾年,從無勝績。要不是馬潇淩天賦驚人,我早兩年就讓他滾蛋了。這下倒好,任重你幫我赢了最後一場。據我所知,馬潇淩迄今爲止連戀愛都沒談過,卻栽到了你這花叢老手的手裏。漂亮!”
任重苦着一張臉,“楊總您這說法讓我覺得怪怪的。可千萬不能傳出去,我對馬潇淩其實也還是有點認真的。我怕……”
楊炳忠,“怕什麽?”
“我真怕她誤會我對她隻是玩玩而已。她畢竟是衛隊長,實力又強,我怕她一怒之下殺了我。我這正在想找法子和她和平分手呢。”
“那可不容易,馬潇淩這種人,單線條,直腸子,癡迷戰鬥,性格暴烈,輕易不動情,可一旦動了真情,那就有點覆水難收的意思。”
“啊!那怎麽辦?”
楊炳忠眯縫起眼睛,“我有一計,能讓她不敢輕易對你下殺手。”
“什麽?還請楊總教我。”
“但你得和我簽署具備最高限制權限的十年長約。在接下來的十年内,你必須也隻能是我公司的員工。”
任重想了想,問道:“楊總您是要幫我重新成爲公民?”
“是的。”
任重:“走四重認證這條路子?”
“這最快,最方便。”
任重苦惱到:“不方便啊,這需要……”
楊炳忠:“我這邊可以給你搞定企業認證和公民投票。至于衛隊長和鎮長的認可,那對現在的你來說不是輕輕松松?我允許你向他們撒個謊。”
“啊?什麽謊?”
“馬達福在我手裏輸得徹底。我想他哪怕是退休了肯定也不會甘心,你告訴他,隻要能幫你成爲公民,你不但可以在我身邊當他打探我消息的内應,并且還承諾與馬潇淩結婚,不就行了?”
任重:“啊這……但他們又會擔心我搞不到楊總您的認證和公民投票吧?”
楊炳忠笑了笑,“這叫雙重猜疑鏈。他們會建議你先拿着他們的認可,然後逐步取得我的信任,到了新鎮子再想辦法。畢竟馬達福知道我的手段,他應該不會懷疑我拿下新鎮子控制權的能力。他們會先乖乖交出自己手裏的權力,起碼能給這事創造出一定的可能性。”
任重撓了撓頭,“我有點暈,楊總。這太繞了。”
“别想那麽多,反正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不要猶豫。你現在就按我說的辦。不然等我們去了新鎮子,我還得重新鋪設關系。到時候,我公司的規模擴大了,我可未必還照顧得了你。”
任重面色瞬息萬變,終究是忍不住問道:“楊總,那個……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他們對我真能這麽好的話,您就不怕我真投靠了他們,背叛您?”
楊炳忠哈哈大笑,指了指辦公室牆角右上方。
任重回過頭,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個攝像頭。
楊總的恩威并施,當真無懈可擊。
任重頓時焉巴下來,“那我就多謝楊總您的好意了。我會努力的。”
“嗯,等你好消息。”
任重走出辦公室,再度用感激的眼神看了門口一眼。
楊炳忠此人,說他聰明呢,卻又未必見得。
說他蠢呢,又不至于,否則他也不能在十六年内扭轉公司内部的頹勢,再反過來對外壓制住馬達福。
但如今這事到臨頭,他竟又會爲了區區惡心一下馬家父女而真輕易入了自己的套。
什麽雲裏霧裏的雙重猜疑鏈都給整上了。
其實楊炳忠的每一條邏輯都不怎麽站得住腳,隻是在博一個可能性。
這人性呐,從來就複雜難明。
……
當天下午,任重拿到了四重認證之一的企業認證。
晚上,任重再拿到了鎮長與衛隊長的認可。
緊接着,第二天上午,星火鎮的公民們在楊炳忠召集之下,召開了一場久違的全民公投大會。
大會上,總計近六百個公民投出了贊同票,唯有假裝突然聞訊而緊急趕來的馬家父女、鎮府書記官、以及幾個擁有正式公民身份的衛隊成員投出徒勞的反對票。
雖然馬家父女的票權重較高,但關于任重的進階公民一事依然獲得了高達90%的通過率。
在點票完成的瞬間,馬達福環視一圈會場裏的衆多公民,心情複雜。
雖然整件事的背後是任重與他的謀劃,但看着這高達90%的通過率,僅有的寥寥十餘張反對票,馬達福卻依然覺得有些刺眼。
直覺告訴他,這事不對勁。
另一邊,任重已經跟着楊炳忠回了星火資源辦公室。
楊炳忠笑得很開心。
“馬家父女那反對票是你和他們提前說好了的吧?”
任重點頭,“是的。”
“爲了增加你這内應的可信度?”
“是的。”
“這樣,接下來幾天我準許你繼續完全放假,你去好好陪陪馬潇淩。”
“嗯!多謝楊總!”
等任重走人,楊炳忠這幕後黑手也忍不住感歎一句,“美人難過渣男關。這任重還真是個連他自己都能騙得住的頂級渣男。我踏馬都學不來,天才啊。”
……
鎮府二樓私人會客廳裏。
任重和神情嚴肅的馬達福相對而坐。
馬達福端起茶杯,一口一口牛嚼牡丹般大口喝茶。
良久後,他放下杯子,長歎一聲,“我好蠢。我真沒想到這點……唉。每一次小鎮被取締後,都會有一個類似的公民審判投票。往常這種投票大多隻是走個過場,很少會有公民真把供養了自己幾十年的荒人全部投票投死,多少會給條生路。但這一次……唉!楊炳忠這是演都不演了,趁此機會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已經被徹底架空了。”
任重點頭,“是的。我打聽到一些消息。”
“什麽消息。”
“這件事和紫晶礦業、孟都集團也有關,事情是這樣的……”
聽完之後,馬達福驚到面色慘白,但很快又調整過來,“局面竟如此嚴峻,幸好我們還有你這底牌。”
任重突然悲傷的看着他,“老馬。”
“嗯?”
“你相信我嗎?”
“我現在不信你還能信誰呢?這些公民真的是……唉!”
任重深吸口氣,“我不知道怎麽與你說,現在的我隻能給你承諾。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自己人。無論接下來在你我之間發生什麽事,你可以憤怒,可以憎恨我,你甚至可以讓馬潇淩來殺我。但我希望你隻表現出憤怒,千萬不要把我們一直以來謀劃的東西全部和盤托出,與我魚死網破。”
馬達福這聰明人渾身一震,呆呆看着任重,“什麽意思?”
任重與他對視着,眼睛裏有千言萬語,但卻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有些時候,不說,比說更能傳遞心情。
“老馬,你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隻可惜你遇到了一個比你有錢,且遠遠沒有底線的對手,所以你輸這麽慘。但我可以向你發誓,總有一天我會幫你赢,也會實現你的理想。我甚至會讓你看到我更高的理想,但不是這次,不是現在。這是一場事關信任的遊戲,可以決定我們的未來。我希望你最終信我一次,按照我所說的去做。對不起,我要走了。”
說完,任重起身就走。
馬達福沒留他,隻一個人在私人會客室裏枯坐了很久。
離開鎮府後,任重去了供銷社,拿到那塊他下午訂了貨,剛送到的隻有公民才有權限購買的五級腕表,價值30000點。
當天晚上,任重在沉眠空間裏的稅後所得從50提升爲300點。
但他的開支卻也陡然增大了很多。
他婉拒了馬潇淩的陪練,選擇自行進入由五級腕表支撐的五級虛拟實境訓練。
八小時的訓練費用高達20480點,昂貴到令人咋舌。
但訓練成果也是顯著的。
他對第六感的适應度越來越高。
并且他的腦反應指數提升速度再度迎來躍遷。
在更換腕表之前,他使用四級虛拟實境訓練時,每晚腦反應指數漲幅爲108.35。
五級腕表讓他這漲幅在此基礎上提升了200%,達到了325.05。
一夜訓練下來,他的腦反應指數從1739.6開始起跳,最終達到了2064.65。
順帶一提,在與林望一戰結束的當天,興奮劑的後遺症即将消失,任重重新披上裝甲後測了下參數。
當時他的生物電承載功率爲2501.1千瓦,腦反應指數1522.9,體能綜合指數2501.1。
星源注射液的藥效在他與林望血戰的過程中剛好消耗完了。
藥力結束後,承載功率與體能漲幅放緩,下滑至平均每天33.8左右。
在第63天早上六點,任重起床後重測參數,分别是生物電承載功率2584.45千瓦,腦反應指數2064.65,體能綜合指數2584.45。
接下來兩天,任重沒有按照楊炳忠的吩咐去糾纏馬潇淩。
他給了楊炳忠解釋。
确實不能玩太過,否則沒人擋得住狂怒的馬潇淩,萬一真玩過了火,把命給玩沒了不值當。
楊炳忠倒也沒反對。
第65天上午,王兆富再來了一趟星火鎮,帶走了林望的雙槍以及一大批分别來自林望的裝甲和任重裝甲上拆換下來的零件,總價值323萬。
資金到賬後,任重的個人财富抵達了419萬。
與此同時,他的裝備内部零件也全面革新,用鞠清濛的話來說,林望的外骨骼裏能用的,比他之前的裝甲裏性能更好的,契合度達标的零件全給怼進去了。
任重此時這身裝甲,外表看着是三級,與接手時幾乎沒有區别,但内裏乾坤早已改天換地,功率上限撞破了10000千瓦這個四級的牆,達到了15000點,其性能甚至超越了林望的四級裝備。
當然,即便林望拿到這般套裝也不可能完全發揮出其實力來。
裝備的性能參數越高,機動性能越恐怖,對身體提出的更高需求不談,在全力開動時,普通的人腦思維根本不可能反應過來,邁步就得撞牆。
在這時候,戰鬥直覺的重要性便完全彰顯了出來。
對五級戰士而言,在快若閃電瞬息萬變的戰局裏,大腦根本沒時間像平時看書做題時那樣仔細分析,必須也隻能把決策交給本能,也就是戰鬥直覺——“第六感”。
當天下午三點,在無數人或惶恐、或緊張絕望、或心事重重的目光注視之下,星火資源潛艇建築内部的反重力引擎開始預熱。
整個星火鎮的兩萬荒人沖破了白牆衛兵的阻隔,全來了星火資源大門之外。
他們知道,這意味着小鎮荒人的末日審判終于提前降臨了。
任重與鄭甜隊、唐姝影隊、江開隊、數十名星火資源的護衛保镖以及楊炳忠臨時外聘的共計近百人的大型狩獵團荷槍實彈的站在星火資源廣場的圍牆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衆生。
在衆生之前,是馬達福與馬潇淩率領的衛隊。
一場屬于任重、楊炳忠、馬家父女的信任遊戲拉開了序幕。
父女二人昂頭凝視着牆頭的任重。
任重也低頭用平靜的目光看着父女二人。
要走了。
命運賭局到了揭牌的時刻。
這次自己能赢到什麽程度,取決于馬家父女對他的感情和信任度到底深到了什麽程度。
他依然記得在自己殺死黃姓壯漢的當晚,與馬達福見面時,這看似憨厚的老胖子那一通叫他也覺得驚豔的邏輯分析。
在任重平靜的眼神之下,藏匿着的是火熱的期待。
老馬啊!
馬老師啊!
别讓我失望啊!
盡情釋放你們的憤怒吧!
但又請保持着對我最基本的信任吧!
我做夢都想和你們成爲無話不談的同志。
我多麽希望你們能知道我的全部想法。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都需要時間。
請給我在星火鎮裏最完美的謝幕表演。
讓我們一起來欺騙一次世界!
求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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