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很少下雪,尤其在這個季節。
離開卧室,下樓,推開門,江城站在夜幕下,街邊的路燈散發出柔和的光。
雪花簌簌而落,夜色靜谧的出奇,整座城市仿佛隻剩下他一個人。
這反常的景緻非但沒有引起江城的懷疑,相反,他心底隻希望這份靜谧持續的更久一些。
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在他的肩頭,還有一些染白了他的頭發。
紛落的風雪中,恍惚間,江城眼前又浮現出了那襲紅衣,那張臉……
胖子守在門口,盯着醫生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醫生的情感,可一切都太遲了,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可無論是胖子,或是江城,都絕不會想到,在距離他們不遠的樓宇之上,站着兩道身影,一道黑衣佩刀,一道紅衣鮮紅似血。
低頭望着路燈下的身影,無嘴角勾起,扭頭看向身側的一襲紅衣,“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了,下面…該你兌現承諾了。”
似乎覺得沒有說服力,無用冷漠的語氣補充:“我和下面那個白癡沒有關系,你我這是交易,所以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用了很久,吳盈盈才将視線從江城身上收回,随後手掌一翻,白皙的指尖上憑空浮現出幾道模糊的虛影。
虛影千奇百怪,其中一道明顯是鎮魂鈴。
而詭異的是,鎮魂鈴上不斷有黑色氣息浮動着,時聚時散,隐約間露出一張蒼老的臉。
那張臉張大嘴,做痛苦嘶吼狀,卻沒有一絲聲音發出。
是打更人的臉。
随着吳盈盈手指一動,鎮魂鈴朝着無緩緩飛去,無一把攥住,随即以一種十分極端的方式,将其吞入腹中。
吞噬過後,無重新望向吳盈盈的手,眼底流露出一絲不加掩飾的渴望,他沒料到,這位鬼新娘手中居然有如此多的好東西。
喉嚨滾了滾,無看向對方,嗓音低沉中帶着一絲急切:“我們再做個交易如何,伱把這些給我,我幫你将鈴铛系在下面那個家夥的手上。”
“不,我直接拴他脖子上,讓你們永遠在一起!”無決定把江城豁出去了。
聞言吳盈盈一愣,随即将指尖上懸浮着的虛影一股腦的全都塞給了無,看着無一個個吞噬,美眸盯着無的臉,兩隻手緊張的交疊在一起,臉頰上一片绯紅。
無吞噬掉最後一個後,感受着體内澎湃的力量,滿意的打了個飽嗝兒,稍後對着吳盈盈點了下頭,“包在我身上!”
吳盈盈慢慢移開視線,望向路燈下那道落寞的身影,眼底流淌着濃濃的愛意。
最後還是在無的催促下,重新回到了那枚精緻的鈴铛中。
随着江城走回工作室,這場大戲也就該落幕了。
無心念一動,身後那道藏在夜幕中的高大身影緩緩朝他走來,是一個極其高大的,形如幹屍的巨人,巨人搖晃着手臂,漫天的風雪都以它爲中心。
在收到無的指令後,餓死鬼重新融入了無的影子中,随即漫天的風雪都消散了,附近的靜谧也被打破,開始有了一絲人氣。
手裏攥着那枚鈴铛,無輕輕一躍,黑色身影從樓頂墜下,還不等落地,就消散于無形,徹底融入了夜色中。
卧室内,江城躺在床墊上,被子規整的拉到下巴的位置。
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很難想象,他這樣的人,居然也會缺乏安全感。
他也嘗試過閉上眼睛,但閉上眼睛,就會胡思亂想。
牆上緩緩浮現出一道黑色的影子,無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嘴角帶着一絲冷漠嘲諷的笑,片刻後,牆上浮現出一行字: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劍譜第一頁,先殺心上人。
江城轉過身,背對他。
“你留她一個人在車上受苦,無依無靠。”無冷笑一聲,“用完就抛棄,真是狠心啊。”
“我們隻是逢場作戲,而且這是任務,無關感情。”江城迅速轉過身,瞪着無,“要我說多少遍,我和她,萍水相逢,僅此而已!”
“你給了她希望,可你又抛棄了她!”無聲音執着,“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許諾,她還在等你,她每一分每一秒所遭受的絕望,都是你的錯!”
“你給我閉嘴!”
場面隐約有失控的迹象,可江城終究控制住了自己。
片刻後,無嗓音淡淡道:“我有辦法,将她從車上帶下來。”
江城一臉詫異的看向牆上的影子,眼底有希望,同樣帶有糾結,許久後,才在猶豫中開口:“會很危險吧,我是說…對你?”
無眼中閃過一抹糾結,可随即,安慰般的輕輕搖了搖頭。
江城立刻就懂了,無想做到這一點也很難,或許…要冒生命危險,如果是因爲自己将兄弟置之險境,那他會内疚一輩子。
“重返那輛公交車,我會失去一部分實力,所以……等我出來後,急需恢複實力。”無眉頭稍微舒展一些,似乎是想通過這麽說,讓江城好受一點。
江城猶豫後,開口:“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你需要恢複實力這件事,我會幫你。”
無聞言咧開嘴,可很快,似乎是感覺到失态了,又立刻将嘴閉上,重新換上了一副凝重的神色,“還有一點,我必須要告訴你,即便這次我真的能将她帶下來,那麽對你來說,也不一定是件好事,你做好準備了嗎?”
江城坐起身,少有的認真,“爲什麽這麽說?”
“如果你當初将鈴铛帶下車,就沒這麽多事了,可現在不行了,她怨氣過重,已經演變爲了詛咒。”
“如果放她出來,她會纏住你,那枚鈴铛會系在你的頸部,再也無法取下,即便是我,也沒有辦法。”無擡起眸,表情罕見的慎重:“你…願意爲她做到這一步嗎?”
問出這個問題後,無察覺到身上的那枚鈴铛居然發出“咚咚”的聲音,如同人的心跳聲,他竭力壓制,才終于沒有露餡。
“這件事因我而起,我可以接受。”江城坐起身,很鄭重的點了下頭。
就在無心頭一喜,打算找個最合适的方式,将這出兩頭吃的戲圓滿落幕時,意外發生了。
趁着他的疏忽,那枚鈴铛居然爆發出的罕見的力量,瞬間沖破他的禁锢,從影子中鑽出,化爲一縷紅光,如流星般奔向江城,結結實實的挂在了後者的脖子上。
一道紅繩挂在江城頸下,上面懸着枚精緻的鈴铛,鈴铛輕輕搖擺着,發出悅耳的聲音。
無:“……”
江城低下頭,愣愣的盯着鈴铛,他何等聰明,又與鈴铛心有靈犀,片刻後,随着江城再次擡起頭,看向無的眼神就不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