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對于幾人就是輕車熟路了,他們走到站牌下站好,沉默着,等待公交車出現。
路上胖子低着大腦袋,始終沒有說話,江城抿緊嘴唇,他完全明白這個胖子此刻正在想什麽。
他想說些什麽安慰他,可語言在此刻過于蒼白,胖子是個極重感情的人,眼睜睜看着一個個家人離他而去,對他來講,比殺了他還難受。
那輛公交車從遠處緩緩駛來。
随着“吱呀——”一聲,帶着鏽迹的車門開啓,胖子似乎還沒回過神,他扭過頭,朝着莊園裏面看,很可惜,他沒有看到他想看的人。
“胖子。”江城輕聲說:“上車吧。”
上車後沒多久,胖子就背過身,随即一陣輕微的抽泣聲引起了江城的注意,胖子兩個肩膀一顫一顫的,他背對自己,就是不想自己看到他的臉。
“胖子,這次是我做的不好。”江城臉上浮現出一抹煩躁,不是對胖子,是對他自己,“如果我再細心一點,看出那幅畫上的秘密,或許槐逸他就不會死。”
“和你沒關系醫生,都是我沒用,隻會拖你們的後腿。”胖子忍不住淚流滿面,“就像現在這樣,槐逸兄弟走了,我隻會傷心,我…我什麽都做不了。”
“還有王琦……他們,他們都走了,可我還是這樣,一點用都沒有。”
“我真不知道我憑什麽能加入深紅,王琦他是爲了救我才死的,他爲什麽要救我這麽一個廢物?”胖子表情猙獰起來,“我沒用的,他才是該活下來的那個人啊!”
聞言江城臉色一沉,“你在胡說什麽,你怎麽能這麽說自己?”他的聲線不受控制的提高:“要是沒有你,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死了!“
“不隻是我,槐逸也是,你也救過他。”江城語速很快,“槐逸和我說過不止一次,他很感激你,無論任何時候,你都從來沒有抛棄過朋友!”
“隻要有你在,我們都很安心,你是我們的依靠,以前是,現在是,将來也是!”
江城不喜歡看見胖子這幅妄自菲薄的樣子,他是個眼光很挑剔的人,他看重的人一定有過人之處,而且他也發自内心的感覺胖子他做的真的很好。
胖子身上有種很可貴的品質,讓人忍不住想要信任,甚至是依靠。
而這種品質在噩夢中尤爲可貴。
他之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江城他甚至有種感覺,胖子像是一簇火苗,雖然微弱,卻可以驅散噩夢中的黑暗,而更重要的是,這簇火苗會吸引在噩夢中跋涉,追求光明的人。
胖子本身不可怕,但随着聚集在他身邊取暖的人越來越多,大家聯合起來,那才是一股可怕的力量,足以撕破籠罩在他們頭頂的黑暗!
王琦,槐逸,自己,還有胖子的那些家人們……這些都是被他吸引來的人,用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特有的善良與真誠。
江城甚至不敢想,如果有一天這個胖子受到了傷害,那些圍在他身旁取暖的人們又會陷入何種的瘋狂。
“總有一天,我們會拆掉這輛破車,弄死那個老會長。”江城對着胖子堅定道:“别忘了,我們可是深紅!”
望着江城那張臉,胖子重新拾起了勇氣,醫生又何嘗不是他的依靠,又醫生在,胖子感覺所有的困境都不可怕,他可是醫生,那個善于創造奇迹的男人!
不對,他不是人,他就是奇迹本身!
“你說的對,醫生!”胖子攥緊沙包大的拳頭,挺直身體,臉色因爲勇氣的灌注而微微泛紅,“我們可是深紅,守夜人怕我們怕的不行,老會長又怎麽樣,他不是人,你還不是人呢醫生!”
“伱比他還不是人!”
“咱們誰怕誰!”
江城越品這句話越奇怪,可他偏偏又無法反駁,這胖子是少有的能噎住他的人,不過那又怎麽樣呢,至少現在看,胖子的情緒好了許多。
胖子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語說着什麽,情緒十分高漲,江城餘光掃過,發覺站在他身後的無不見了,稍後他就想通了,無應該是剛上公交車就消失了,之前也是這樣。
這輛公交車對于無這樣的東西有很強的壓制力,但通過和無之間的感應,以及最近任務中的表現來看,這股壓制力正在以一種很可怕的速度消融。
無成長的速度比他預計的快的多的多。
實話說,他以前還有些擔心,畢竟無曾經惦記着他的身體,可現在,他和無之間的關系在潛移默化中,已經變了。
以前的無因爲受到了姐姐的欺騙,性格變得扭曲,嗜殺又偏執,肯保護他,更多的也是出于和林婉兒的交易。
可他在給予無信任後,無也用同樣的信任回報他,自從在嘎烏章德雪山懸崖邊,無對自己伸出手後,江城就知道,無真正在心裏接納了他。
而且不單是自己,還有胖子和槐逸。
江城能感覺到,無與這個世界的接觸在不斷增加,他在開始理解,并且接納這個世界,還有這個世界上的人與事。
在嘎烏章德雪山懸崖邊,他不但救了自己,同樣救了槐逸,甚至還有墜落山下,僥幸沒死的另一名隊友。
這和之前那個冷漠的無相比,是無法想象的。
還有這一次,在沒人要求的前提下,他主動救了槐逸,如果不是他的指引,槐逸就徹底涼了,至于成爲莊園主人這件事根本不用想。
而且更重要的是,因爲将那枚戒指交給槐逸,他失去了吞噬這扇門的機會。
确切說,他是将到嘴的肉讓了出去,讓給了槐逸,給予了他最後的一線生機,而且是在沒有人意識到這點,要求他的前提下。
這對詭異來說是無法想象的,但對于江城來說,無不僅是詭異,他更是自己的朋友,甩都甩不開的那種。
江城認爲自己可以信任他。
就像信任胖子,槐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