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頭，看向已經冷靜下來的桑老闆，開口問：“之前你說你做過一個夢，是怎麽回事？”
聞言桑老闆擺擺手，大概意思是不要人打斷他。
“你繼續說，從你發現東洋人出現後。”洛河倒像是明白了什麽，開口說。
桑老闆沉默半晌，像是又将自己帶回了當時的場景，“那個......那個東洋人，不，不是人，他是鬼，是鬼才對！人怎麽可能突然出現在我的房間裏，我還不知道？”
“當時我吓壞了，腿一抖，差點坐在地上，可我忍住了，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麽忍住的。”桑老闆用手扯着衣領，顯然還在後怕，“我沒敢出聲，就那麽一小步一小步的朝門口挪，我的腿已經不聽使喚了。”
聽着桑老闆顫抖的聲線，大家完全能想象到，他被吓成了什麽樣子，但又不禁慶幸。
幸虧他沒出聲，否則今天等他們來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恐怕隻能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臉上挂着詭異的笑容。
他們對于桑老闆的死活興趣不大，慶幸他活着，隻是因爲能從他嘴裏得到線索。
“等我摸到門後，我就一把拉開，跑了出去。”桑老闆急促說，“可沒想到......沒想到外面起了一場很大的霧。”
貌似回憶到了當時，桑老闆的聲線開始發生變化，“我在鎮子上生活了幾十年，從來沒見過那麽大的霧。”
“大概......大概隻能從我這裏，看到你那裏，還不是很清晰。”桑老闆瞧着洛河說。
自從洛河将手覆蓋在他臉上後，後者感覺舒服了很多，對于洛河，也多出了一份古怪的信任。
在聽到霧的同時，洛河眼中隐約浮現出什麽，不過片刻後，又消散了，他點點頭，“你繼續說。”
“開始我也沒多想，畢竟房間裏還有那個東洋鬼，我就狠下心，沖了出去，我想着去街對面找蘇記飯莊家的掌櫃，他和我關系很好，夜裏他和他老婆就住在店裏。”
“我沖到他家門口，夜深了，他家裏面燈都熄了，我又不敢大聲叫門，隻能用手一下一下敲，然後湊近門縫，朝裏面說話，和他們說是我，快開門！”
“可沒想到的是，我還沒怎麽用力，門就嘎吱一聲，開了，我心中一高興，立刻就鑽了進去。”
聽到這裏，槐逸不禁抽了抽嘴角，心想這人也是夠命大，要是換個人，恐怕早就死的渣都不剩了。
“一樓很黑，我知道他們夫妻倆是住在二樓最裏面的一個小房間，于是我就抹黑找到了樓梯，上樓後一轉彎，就瞧見他們的房間門半開着，裏面還有光亮發出。”
“但是......我就是覺得有古怪，說不出的那種古怪，我慢慢走過去，距離越近，心髒就越難受，像是被什麽東西壓着。”
“走近後，我先是叫我朋友的名字，可沒有反應，房間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可燈亮着，有光，那裏面就應該有人，我沒直接推門，先是沿着門縫朝裏面看，可沒想到...沒想到！！”
說到這裏，桑老闆的眼神陡得變了，情緒逐漸失控。
“你看到什麽了？”陳強湊過去，壓低聲音問，大家本能的感覺到，他接下來的話會很重要。
刹那間，桑老闆突然轉動眼珠，死死盯着陳強的臉，突然間的變故将陳強也吓了一跳，“是暗房！是我的暗房！”桑老闆尖叫出聲。
暗房......
槐逸瞪大眼睛，怎麽突然之間又提到暗房了，剛剛不是在說蘇記飯莊嗎，他朋友住的房間。
可下一秒，槐逸望着桑老闆那張扭曲的臉，表情逐漸改變，最後居然變得和老闆有幾分相似。
他懂了，不是老闆因爲緊張導緻叙述出了問題，而是......
“你是說你朋友的房間變成了這間暗房？”洛河快速問，他貌似抓到了問題所在。
“不止這樣！”桑老闆掙紮着站起身，雙眼通紅，像是輸紅眼的賭徒，“還有......那個東洋鬼！”
“他就站在簾子後，背對着我，手裏還拿着那些照片！”
“他就在那裏等着我！”
“他知道我會來，他都知道！”
“我吓傻了，都不知道怎麽跑出去的，我隻記得在樓梯上摔了一跤，然後我跑到了街上，發現每一家店鋪的門都半開着，從縫隙看，裏面都是我的這間暗室！”
“每間暗室的簾子後，都站着一個東洋鬼！”
“所有的都是！”
桑老闆捂着頭，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槐逸想着去扶他，但想想，又收回了手。
還是讓他自己冷靜下來的好，盡量不要再刺激他。
單純用一個普通人的眼光來衡量，面前的男人已經做的很好了，換一個人來，可能會直接崩潰。
“但最後你活了下來，又回到了這間照相館，所以說......”洛河頓了頓，看着桑老闆的眼睛，“你認爲這其實是一場夢。”
好半晌後，桑老闆才從回憶中走出來，他蹲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萎靡的氣息，像是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對。”他沙啞着嗓子，雙目失神，“等我醒來後，我就趴在暗室的桌子上，那些照片就擺在我面前。”
“簾子後也什麽都沒有，水池裏隻有我提前配制好的藥水。”
他們大概清楚了桑老闆的想法，過往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夢醒之後，一切都歸零，重新開始。
“可你在内心深處又不認同你的判斷，你覺得這不是一場夢，是真實發生的事實。”林婉兒說：“你隻是爲了逃避恐懼，才笃定這是一場夢。”
林婉兒看着桑老闆的眼睛，“爲什麽？”
貌似林婉兒的話觸動了桑老闆的某根神經，他慢慢轉過身，然後将衣服撩起，後背對着他們。
在他腰部偏下一點的位置，赫然出現一道漆黑的手印。
“我從蘇記飯莊逃跑的時候摔了一跤，從二樓樓梯滾到了一樓。”桑老闆抽了口氣後說：“有人推了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