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場面讓衆人立刻想到了發生在福安客棧中的一幕,二者的區别在于這次并沒有全部死絕,死的隻是高延青一個人。
江城深吸一口氣,房間内的空氣中飄蕩着一陣淡淡的沉腐氣息,那是湖水的味道,昨夜,在睡夢中,他也聞到過同樣的氣息。
而此刻的高延青面容安詳,好似仍在睡夢中,兩隻手合攏放在胸前,整個場景滲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面對如此詭異的場面,衆人慢慢平靜下來,任務中死人是常有的事,對于剩下的那些沒死的人來說,最重要的是要找出線索,才能避免重蹈此人的後轍。
毫無疑問,有人提及了昨夜的那個夢,李白遲疑片刻,轉身看向其餘人,第一個開口:“各位,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們所有人都出現在一艘船上,那艘船漂浮在一片陌生的水域,不斷有水湧入那艘船,我們想盡辦法逃生,最後…最後在船完全沉沒的一瞬間,世界颠倒,然後我就醒了。”
“我也一樣,那個夢很真實,真實…真實到不像是一個夢。”
胖子望着高延青的屍體,後者僅剩的上半身勾起了他内心中對于昨夜的恐怖回憶,但至少在夢中,他所見的高延青還是活蹦亂跳的,不知道在分開後,他究竟經曆了什麽。
“我也一樣。”張啓正點頭。
祝捷靠在唐啓生的身上,臉上浮現出一抹病态的蒼白,“我們也是一樣,看來昨夜的那場夢…絕不隻是一場夢那麽簡單。”
“從某種意義上講,那場夢就是我們昨夜的真實經曆,如果在夢中死去,那麽就會和他一樣。”江城看向高延青,準确說是看向他床上的幾株美人香,“福安客棧的那些人也曾經進入到那樣的夢中,所以他們全都死了,死在了那座湖中,春神湖。”
“将軍之前推測的不對,并非是春神湖的水從天而降湧入了福安客棧中,而是福安客棧被整個丢進了春神湖中。”
簡短的交流後,衆人都确信了一點,昨夜那個夢就是引發這一切的關鍵,大家記憶中的信息全都能對上。
突然,張啓正轉身看向陸琴邵童兩個人,口吻帶上了些質問的感覺,“你們昨晚去哪裏了?在夢中?”
此話一出,現場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江城幾人,還有唐啓生祝捷幾股視線全都望向陸琴邵童兩人,畢竟在夢中,誰也沒有見過他們兩個,自始至終都沒有。
江城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這兩人或許根本就沒有進入夢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最可能的就是他們有可以不入睡的辦法。
這一點還算可以接受,畢竟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的噩夢世界,隊友中出現一些精才絕豔之輩也可以接受,要知道,上一次可是有一隻叫做白漁的鬼被帶入了任務。
可如果不是這點的話,那情況就複雜了,江城最擔心的是這兩人與昨夜的夢境有關,甚至夢境世界就是二人所主導的,這種可能性很低,可一旦出現,那所導緻的後果就是緻命的。
胖子屏住呼吸,在等待着陸琴,或是邵童的答案,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陸琴扶了扶眼鏡,還不等說話,就被邵童搶了先,邵童歪着脖子,咧開嘴,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我們一直都在你們身邊。”
這一句話令胖子毛骨悚然,怎麽可能在身邊,而且如果在身邊的話怎麽會看不到,他們有這麽多人……
除非…除非邵童他們是鬼!
可還不等胖子繼續想下去,陸琴就狠狠瞪了邵童一眼,随後解釋說:“各位不要誤會,邵童他說的不準确,昨夜我們也進入了和大家一樣的夢境,在一艘即将沉沒的船上,在那個夢中醒來後不久,我們偶然間發現那裏的水看似可怕,卻不會淹死人,所以我們判斷生路在水下,于是我們始終潛伏在水下,一直都沒出來。”
“所以你們也看到了我們,但一直沒有打招呼。”堯舜禹在做确認。
陸琴點頭,聲音充滿認真,“是這樣的,我們距離你們并不遠,但因爲事起古怪,我們也無法斷定你們究竟是人,還是那些東西假扮的,所以隻能靜觀其變。”
一想到他們這些人全程被隐藏在水下的陸琴邵童監視,大家心裏都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卻又無法多說什麽,畢竟說到底,也不過是這兩人的觀察力更細緻,換做是他們自己,也會是同樣的選擇。
不料這時唐啓生突然發難,“陸琴小姐,你說你們二人一直潛伏在水下,可我和祝捷也潛水下很長時間,怎麽沒有看到你們?”
“嘿嘿,怎麽敢讓你們兩個家夥看到啊,要是被你們看到,說不準我就要去步那個倒黴蛋的後塵啦!”邵童跳起眉,表情十分誇張的看向高延青的床,那半截屍體還躺在床上,散發着古怪的味道。
聞言祝捷臉色微變,但很快調整過來,對着邵童踏出一步,義正嚴辭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意思,沒意思,你别激動,嘿嘿嘿……我就是那麽一說,你這麽激動做什麽,好像被我揪住了把柄似的。”邵童眯起眼,表情愈發誇張,仿佛激怒對方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不過讓邵童這麽一搞,确實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祝捷唐啓生身上,最後還是張啓正站出來,打了個圓場,“唐先生,祝小姐,我們當時分工明确,我和江城先生幾人離開,去樓上搜索,而高延青了留下和你們在一起。”
“這樣的世界中誰都可能會死,這隻能怪他自己時運不濟,怪不得别人,但現在我們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死的,這關乎我們所有人接下來遇到這種局面時能否有機會活下來。”
唐啓生笑着點了下頭,用手臂将祝捷攬回到自己身邊,“抱歉,是祝捷她太激動了,我們也知道邵童先生他沒有惡意,隻是表達上出了問題。”
“有關高延青的死,我們也有責任,我們發覺到了危險,但還來不及通知他,他就沉入了水中。”
唐啓生歎了口氣,将昨夜遇到的情況和大家簡單說了一遍,當然,是經過删減與修改後的,尤其遮掩了祝捷裝鬼吓唬高延青那段。
唐啓生語速很慢,一邊說,一邊微笑着打量邵童陸琴那邊的情況,他判斷當時局面複雜,水下又渾濁,陸琴邵童即便在附近,也不可能看的很清楚,結果也正如他所料,陸琴邵童全程沒有再開口,隻是聽他一個人在說。
但令唐啓生心頭反感的是,那個明顯精神不大正常的邵童始終在盯着他,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這陣剝皮挖骨般的視線讓他全身都難受,思路上也受到了影響,但這也讓唐啓生明确一點,這個邵童雖然看着瘋瘋癫癫的,但大有古怪。
而且他貌似和守夜人陸琴之間有某種微妙的關系,唐啓生也說不好爲什麽,他隻是發現了一點苗頭,這個邵童對誰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唯獨對于陸琴不同,在陸琴說話後,他居然選擇了閉嘴,安靜的聽着。
而陸琴似乎也有意在衆人面前維護他。
很快,唐啓生就将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講清楚了,“各位,我還有哪裏沒講清楚嗎?”唐啓生的語氣很自然。
聞言江城走過去,彎下腰,仔細打量着床上的屍體,屍體從腰部斷裂開,斷裂處的巨大創口并不平滑,附近的皮肉呈發散狀,江城的第一感覺就是被巨力硬生生的撕開。
與此同時,斷裂處稍上一點的位置布滿拉扯的痕迹,還有一道道鋒利的抓痕,從排列的痕迹判斷,是被人手抓出來的,不止一個人,一雙手,應該有很多很多隻手才對,腦海中浮現出了這樣一幅畫面,高延青被水下無數隻手抓住,他拼命掙紮,僵持片刻,最後“呲啦——”一聲,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撕裂開,鮮紅的血瞬間染紅了湖水。
“嗯?”
江城餘光掃過,突然在高延青的手掌下發現一點東西露了出來。
因爲高延青是兩隻手掌合攏在一起,安穩的放在胸口,之前有手掌壓着,再加上角度的問題,才沒有第一時間被發現。
移開高延青的手,江城驚訝的發現,那下面的東西居然是一塊甲胄上的殘片,殘片由幾片铠甲組成,彼此之間用線連在一起,但從做工上來看,還算精細。
“這是什麽東西?”胖子湊上來,瞪大眼睛,“是铠甲嗎?”
張啓正此刻也走上前,盯着殘片,眼神中閃過一絲古怪的情緒,“看來是這個時代的铠甲碎片,不過這東西怎麽會在高延青的手裏?”
祝捷壓低聲音,詢問:“會不會是昨夜,在高延青遭遇那些東西後,掙紮中從它們身上扯下來的?”
這個猜測得到了大家的認可,而唐啓生也立刻抛出了另一個畫面,昨夜,在江城張啓正幾人離開後,那幾扇門後出現了大量的黑影,那些影子高矮胖瘦都有,拍打着門,激烈的哭喊,呼救,從聲音上判斷,男女老少皆有,恐怖的場面好似人間地獄,即便是現在,都讓祝捷唐啓生心有餘悸。
想到那幾扇門,大家暫時放下高延青的事,铠甲殘片被江城很自然的收了起來,畢竟是他最先發現的,大家也沒人提出異議。
來到樓下後,大家立刻來到前廳,李白抿緊嘴唇,盯着一堵平平無奇的牆,牆上面還挂着幾幅山水畫,“果然,昨夜的那幾扇門都是假的!”
既然門是假的,那麽門後出現的東西也自然是鬼,如果當時要是被騙打開了門,那麽他們有一個算一個,或許全都要死在當場。
不等他們繼續探究,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是沉重的靴子砸在地面上的聲音,與此同時,還有甲胄之間的摩擦聲。
片刻後,門被推開,映入眼中的一幕令所有人都心頭一震,十幾名身披簡單護身甲,舉着盾牌的甲士堵在門前,而在重重保護後,站着一位身披盔甲的将軍。
整個場面給人的感覺如臨大敵。
在見到江城幾人的瞬間,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各位高人,你們…你們沒事?”
聲音自然是将軍,也就是昨天帶領他們勘查福安客棧,并安排他們在此留宿的那位将軍,僅從聲音判斷,對方就沒以爲他們能活下來。
張啓正不怒反笑:“将軍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們按照将軍的安排,在此留宿,難不成還會發生什麽邪門事?”
聞言身披盔甲的将軍愣了一下,讪讪笑道:“高人說的哪裏話,不過春神湖那裏傳來消息,說是發現了一具殘屍,聽描述,與其中的一位師傅有些像,于是我特意等門來瞧一瞧。”
說完也不等回話,眼神在江城幾人身上流轉,突然問道:“諸位師傅,怎麽隻剩下9個人,昨日我來接師傅們時,可記得有10人。”
“第10個人死了,現在屍體還在樓上,将軍可是要看一看?”堯舜禹也對将軍不感冒,說出的話也是不平不淡。
“敢問樓上的可是一具殘屍?”将軍小心翼翼問。
“沒錯,就剩下了半截身子。”胖子也不避諱,伸出手,在自己的腰部劃了一下,“從這開始,下面的半截身子都不見了,對了,床上還都是水。”
江城幾人明顯注意到,在聽到水字時,這位将軍的瞳孔猛地動了一下,呼吸也随之急促起來,“又是春神湖的湖水對不對,這次隻有床上有湖水?”
江城點頭應和,回答的卻比較仔細,“暫時來看是這樣,我們也是剛下來,還沒有去院子的其他地方查看。”
“不勞煩各位師傅了,我們可以代勞。”将軍一揮手,十幾名士兵分散開,幾人一隊,開始朝着各方向搜索。
盾陣散開後大家才瞧見,在将軍身後,還有一隊人馬,人人皆缟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