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沒多久,城内的天色就陰沉下來,唐啓生擡頭望着連成一片的烏雲,烏雲壓的極低,壓的人喘不過氣來,“看來今夜有場大雨。”
聞言高個士兵一邊收拾好包裹,一邊歎口氣,“龍王爺要降雨就讓它降吧,這是神仙管的事,隻求千萬不要再發生那種事情了,咱這落安城中的百姓求的就是個安穩,好不容易不再打仗了,又來了這樣的怪事,哎——”
不長時間後,有士兵跑來報信,說是将軍請諸位師傅前去赴宴。
衆人不敢耽擱,立刻前往,路程不算很近,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間,路越走越偏僻,遠離這條主街,最後在一處僻靜的院落前停下腳步。
将軍站在門外親自迎接,一路途徑前院,将衆人迎進前廳,此時的前廳内已經擺上了一桌酒席。
待衆人落座後,将軍舉起酒杯,話語中是爲遠道而來的江城等人接風洗塵,酒宴上,賓主盡歡,一道道菜從門外端進來,途徑前院的時候他們看到有一間不怎麽起眼的小房子,是用茅草和土胚混合在一起搭建的,如今看來應該是廚房。
餐桌上的食物也比中午豐盛的多,尤其是一道據說是鶴肉煲出的肉羹湯,湯底極爲鮮美,胖子品嘗了許久,也沒吃出究竟是怎麽做出來的,這裏面貌似摻雜了某種十分特殊的佐料,但這一切浮于表面的客套都在最後的主菜上桌後,戛然而止了。
最後的主菜是條魚,一條很大的魚。
魚是清蒸做法,整條魚十分完整的呈放在一個巨大的托盤内,胖子盯着這條魚的乳白色眼珠,心裏忽然泛起一陣瘆人的寒意。
沒錯,他能想到的事情大家都想到了,這麽大的一條魚很可能就是出自那所謂的春神湖,而據士兵說,那湖邪門的很,原本波瀾不驚的湖面會毫無預兆的掀起風浪,又或是突然湧現出一股迷霧,以極快的速度彌漫在整座湖面上,不知道裏面是否藏着什麽東西。
最重要的是,傳言湖内的生靈都帶着煞氣,仿佛被詛咒過,食之不詳。
想到這些,胖子對這條魚可謂是敬而遠之,但令胖子意外的是,除了他,其餘人似乎都沒有在意這一點,該吃就吃,他就親眼看到醫生夾了一筷子魚肉,塞進了嘴巴裏。
原本他會以爲醫生不過是障眼法,是糊弄将軍的,用不了多久就會想辦法偷着吐出來,可直到他看見醫生喉嚨滾動幾下,咽了下去。
胖子心中擔憂,可突然之間,他餘光與将軍的視線撞在了一起,對方略帶玩味的眼神瞬間讓胖子清醒過來,胖子也學着醫生幾人一樣,伸筷子夾菜,葷素不忌,魚肉也照吃不誤。
酒宴過後,将軍告辭離開,同時很客氣的讓江城等人今夜就在此處留宿,這裏僻靜,不會被打擾,還提醒他們明天一早,他會來此帶江城等人去往鎮南侯府。
将軍剛走出前廳的門,遲疑片刻,又退了回來,對着江城等人提醒道入夜後城裏不安穩,讓他們盡量待在房間内,哪裏都不要去。
稍後又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說即便是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也不要好奇,更不要開門查看。
說完這幾句話,還不等衆人詢問原因,将軍就離開了。
趁着剩下的幾名士兵在收拾好餐桌的時間,張啓正問出了茅房的位置,随即獨自出去了一趟,剩下的士兵很快收拾好餐桌,但一直等到張啓正返回,才不發一聲的離開。
這幾位士兵的穿着也與之前見到的巡城士兵不同,更像是這位将軍,甚至是鎮南侯府豢養的親兵。
士兵離開前,還将前廳的大門關閉。
這下整個前廳就隻剩下了江城他們自己人,大家聚在一起,胖子忍不住,立刻說了那條魚的事情,不料高延青用十分鄙夷的态度嗤了一聲,“這不用你說,我們也看出來了,可看出來沒用,我們是不得不吃。”
“我知道,這都是那位将軍的主意。”胖子想起将軍充滿古怪的眼神,心中還不斷泛着寒氣,他們顯然又被算計了。
最後還是老成持重的張啓正站出來打了個圓場,态度柔和道:“王小兄弟,那條魚确實有問題,但有問題的不止那條魚。”
胖子回憶片刻,立刻反應過來,“還有那道鶴肉羹?”
鶴肉羹被端上來時,是将軍親手給每人盛了一碗,想不喝都不行,胖子記得很清楚,想到這裏後他臉色一變,“你是說鶴肉羹裏面也加了魚肉?”
可隐隐間他又覺得哪裏不對,鶴肉他也吃過,絕不是這種味道,這份鶴肉羹裏面除了鶴肉和魚肉,肯定還有其它東西,但對方手段很高,就連他這個酒店的幫廚也嘗不出來究竟是用了哪種食材或是佐料。
“嘿嘿,一群笨蛋,這有什麽吃不出來的,那湯底分明是用那種東西吊出來的。”紹童突然神經兮兮的笑了起來,接着舔舔嘴唇,眉宇間充滿古怪,“是紫河車。”
聽到這三個字後,胖子反應了好一會,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某種恐怖的畫面,下一秒,胃裏傳來劇烈的痙攣,險些吐出來。
紫河車,是它作爲一味中藥時的名字,更爲人所熟知的名字是胎盤,人的。
一想到自己剛才吃過了這樣的東西,胖子胃裏像是有火在燒,而江城等人雖然臉色也不大好,但依舊可以接受。
“還有那份炖雞湯,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那隻雞雖然被切的比較碎,但裏面沒有雞頭,我找了幾次都沒找到,還差點被将軍注意到。”這次開口的是李白,她神色慎重道:“這是一隻斷頭雞,給将死之人吃的,吃完好上路。”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算計,我們是爲城裏的人做了替死鬼?”祝捷問。
沉默片刻,江城緩緩搖了搖頭,“我感覺不完全是這樣,如果隻是要找替死鬼的話,完全沒必要這樣大動幹戈,城裏的人多的是,實在不行找幾個死囚也沒人知道,我想這位将軍是在有意試探我們的本事,如果今夜能活下來,那麽證明我們有真才實學,如果死了,那麽他們還會找新的高人前來。”
“不錯,我和這位江先生所想一緻,這更像是對我們的一種試探,還記得将軍離别時說過的話嗎,他說明早回來接我們去鎮南侯府,我想此言非虛,但前提是我們能活下來,如果死了,那明早他會來爲我們收屍。”這種事上唐啓生顯然比祝捷更有經驗,說出的話也與江城的思路契合。
“所以說…今夜一定會有事發生?”胖子小心翼翼問,仿佛周圍站着某些他們看不見的東西。
堯舜禹望向門的位置,門外有火光,還将兩道身影映在了門紙上面,“他們還留了兩個士兵在外面守夜。”
因爲身影時不時動一下,像是在活動着僵硬的身體,所以大家确認這兩個人是活人,而不是昨夜在城門附近見到的穿着衣服的草人。
這棟宅子比較大,房間也多,所以足夠衆人住下,祝捷提議大家今夜不要分開,都住在一起,這樣一旦有事大家也能相互照應,可卻無人響應。
最後大家決定都住在宅子的二層,因爲在福安客棧的一幕深深印在大家的腦海裏,真要引來了春神湖的湖水,水勢巨大,他們住在高處,多少還有一點掙紮的時間。
大家的房間是連在一起的5間房,每間房的面積都不算大,江城胖子一間,李白堯舜禹一間,張啓正和高延青一間,唐啓生和祝捷是一對,自然也同住一間,令胖子意外的是路琴居然肯和邵童住一間,後者妥妥不正常。
可他又轉念一想,能活到現在的,不是強力門徒,就是像醫生一樣有800個心眼子,尤其是邵童這種看起來就不正常的家夥,或許是個深藏不露的狠角色,還有一點,邵童他居然吃出了紫河車,這說明他以前肯定也吃過這東西,弄不好還經常吃。
慢慢的,胖子也想開了,在這種環境下他還是擔心自己好了,這種高端局裏面他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混子,時常因爲不夠變态和其餘隊友格格不入。
房間雖然小,但配置還算齊全,兩張小床,一套桌椅,還有梳妝台,這看樣子是個屬于女人的房間,在床下還找到了一隻大号的夜壺,這東西很重要,反正胖子是打定主意,今晚絕不能出門,除非有意外。
江城坐在桌子前,桌上的蠟燭幽幽燃着,沒過多久,就有一陣很輕很輕的敲門聲,打開門,李白堯舜禹立刻走了進來,兩人懷裏還抱着被子。
“都布置好了?”江城迅速關上門,扭頭問。
“都布置好了,房間裏面的蠟燭也燃着,門也關上了,應該沒人注意到。”堯舜禹熟練的将被褥鋪在地上,他沒想睡床,隻是想大家都住在一起,這樣有安全感。
胖子看到後忍不住感歎,“我說剛才祝捷的提議蠻好的,大家都住在一起,這樣守夜也有足夠的人手。”
不料這次李白搖搖頭,“沒那麽簡單,這次與之前幾次任務不同,你别忘了,福安客棧内一共6個人,其中還有一位我們的隊友,結果呢,6個人全都死了,而且死狀一緻,聽之前的士兵說,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很多起了,真正可怕的是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所以我們聚在一起也沒用,這次不是針對某一個人,一旦出事,我們所有人可能都會死,這種情況下大家分開或許還會好一些,至少不用擔心有人背後捅刀子。”李白解釋的很詳細。
“大家晚上多留點神,看樣子今夜肯定會出事,就是不清楚會出在哪裏,死的人又會是誰。”江城說到這裏時腦海中出現的是被大水浸泡後的福安客棧,那場古怪的大水在江城心中紮下了根。
按照江城的囑咐,今夜大家輪流守夜,他和李白守第一班,堯舜禹和胖子守第二班,相對于李白,江城更相信堯舜禹,畢竟胖子曾經救過他的命,而堯舜禹最近一段時間對于胖子的感情江城全都看在眼裏。
守夜緊張又枯燥,江城隻好和李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前半夜十分順利,将軍沒有騙他們,這裏地處偏僻,附近十分安靜,叫醒胖子和李白後,江城躺在床上,他原本不想睡,隻是想暫時休息一會,可沒過多久,一陣陣困意上湧,像是浪潮一樣拍打着他的身體,幾個呼吸間,江城就沉沉的進入了睡夢中。
不知過了多久,江城突然驚醒,和他一起的,還有堯舜禹,胖子,李白三人,胖子和李白居然也睡着了。
“怎麽回事?”江城翻身下床,來到胖子身邊,他知道胖子不是不靠譜的人,還有李白,他們兩個人沒理由全都睡着了。
這讓他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他們所有人也是睡着了,看來這極可能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在某一瞬間,所有人都會進入睡夢中。
突然,江城看向地面,仿佛…仿佛地面晃動了一下,不,不是晃動,更像是被某種東西推着湧動了一下。
窗外此刻也不再平靜,而是響起了風雨聲,豆大的雨滴拍打着窗戶,還有呼呼的風聲,這場大雨終究還是降臨了。
可慢慢的,大家感覺到了不對勁,這風雨聲…這風雨聲好像激烈的過分了,而且房間的晃動感也愈發強烈。
與此同時,還不斷有水沿着窗縫,還有地闆縫隙溢出,開始隻有一點點,可随着時間的進行,水勢越來越大,甚至有了成股的趨勢。
窗外還不斷響起“嘩嘩”的聲音,像是浪花拍打着堤岸。
“這什麽情況?”胖子驚了,此時局面愈發混亂,他要用手抓着床,才不至于被晃的東倒西歪,“這是地震了嗎?我們…我們究竟是……”
江城沖過去一把推開窗戶,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同樣也在劇烈的晃動着,突然,一道閃電掠過,江城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汪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