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一副瑰麗的畫卷在江城腦海中徐徐展開,暗夜中一座通天樓閣聳立,大堂内燈火通明,高朋滿座,舞姿搖曳,顧盼生輝,絲竹管弦之音不絕于耳,真乃是燈火通明不夜天,笙歌漫舞尋歡宴,玉頸丹唇狐狸眼,欺霜賽雪驚鴻面。
當中花魁一身紅衣勝血,颔首擡眉,眼波流轉,猶抱琵琶半遮面,柳腰不堪折,款款步生蓮,暖香閣,鴛鴦台,繁燭煊照,美酒盈樽,樂舞管弦,達旦不懈,一颦一笑,訴盡風月……
眼前盛景之震撼無法用言語形容,江城唯有想到六個字:通天台,極樂樓。
一定是了,之前那些人都是被吸引,引入了這座傳說中的極樂樓中。
據傳言,極樂樓隻能進,不能出,非是有什麽硬性的規矩,而是樓内享樂美景無數,進入之人無人不被其深深吸引,流連其中難以自拔。
隻是短暫的光景,窺視的瞬間,江城就被其中的繁華美景迷了眼,神情逐漸變得恍惚,好半天才回過神。
他沖過去,一把抓過對講機,裏面的聲音還在繼續,而且愈發妖娆詭異,他撥動開關,想将這明顯不對勁的對講機關閉,可開關仿佛失靈了,無論怎麽擺弄,都沒有效果。
情急之下,江城發現對講機後面有開合的位置,應該是裝電池驅動,于是立刻摳開對講機後面的電池槽。
可下一秒,他就傻眼了,這該死的對講機根本就沒裝電池!
“這東西對面連接的是哪裏?”
江城看向一旁吓傻的男人,追問。
男人身體不停發抖,呆滞的目光被江城這麽一吼,有了短暫的清明,“是…是另一支隊伍,走在我們前面的另一支隊伍!”男人嗓音都在顫抖。
沒錯了,之前那支失蹤的隊伍一定是進入了極樂樓,還有一開始所謂的地質勘探腿,林婉兒等人,他們…他們現在都在那座傳聞中的極樂樓内!
那座隻能進,卻永遠無法離開的極樂樓!
對講機傳出的聲音愈發詭異,隐隐間傳出了一陣笑聲,笑聲很輕,有很悶,就像是有人捂住嘴,盡力憋笑所傳出的笑聲,非男非女,無法辨别,而且聽久了,笑聲仿佛從對講機中走了出來,在他們四面八方響起,這片林子内。
不敢再猶豫,江城猛的舉起對講機,朝着身側的一塊大石頭砸去,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這款軍工級的對講機居然被摔的四分五裂,刹那間,江城腦海中殘餘的畫卷破碎,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江城朝後踉跄幾下,蹲下身,大口喘着粗氣,身上都被冷汗浸濕,他知道他做的對,如果再繼續下去,他們也會被那陣神秘的笑聲所帶走,帶去那座極樂樓。
“醫生,你…你怎麽了?”胖子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在将手搭在江城身上的刹那,後者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仿佛在後怕。
就連一貫較爲冷漠的2号也忍不住出聲,“零,你究竟怎麽了?”
江城捂着頭,他的頭腦裏從未如此混亂過,仿佛有不同的人和他争奪大腦的使用權,以及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在聽過江城斷斷續續的叙述,衆人忍不住抽了口冷氣,最後還是老成持重的洛雲山站了出來,很嚴肅的對江城說:“我必須要告訴伱,我們并沒有聽到你所說的樂律歌舞聲,更沒有看到什麽極樂樓。”
一陣瘆人的寒意襲卷了江城全身,他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看向洛雲山,對方冷着一張臉,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江城求證似的看向胖子,胖子此刻正望着他,眼神中充滿擔憂。
“剛才對講機确實突然響了,但裏面都是一些無意義的雜音,我們還沒反應過來,你就像是…就像是受到了刺激,沖過去,奪過對講機,先把電池摳出來,然後還不解氣,最後還把對講機摔碎了。”
13号似乎被江城的表現吓到了,說出這些話時的聲音很小,想來是擔心再刺激到江城,畢竟對方的表現已經不能用古怪來形容了。
“醫生,你最近是不是太緊張了?”胖子安慰,“我知道你在擔心林老闆的安危,但事情要一步一步來,你不要…不要太……”
接二連三的事情搞的江城心力交瘁,更可怕的是,他現在根本無法靜下心來,他知道自己此刻已經入局了,但他不清楚對方用的是何種手段。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因爲再精心的騙局,都會留有破綻。
隻要找到破綻,就可以破局。
他推開阻攔他的粗曠漢子,蹲在地上,開始翻找,一塊大石頭附近是對講機的殘骸,還有飛濺出的碎片,他要确認,究竟是他出了問題,還是身邊的人出了問題。
就在剛才,他們雙方的描述出現了一個不起眼,但很明顯的分歧,有關于畫卷和極樂樓的事情說不清道不明,掰扯不清,但對講機确實在現實中存在,而據洛雲山等人所說,對講機中是有電池的,是被自己扣了出去,但他可以确定,自己絕對沒有看到電池。
如果能在石頭旁邊找到電池,那麽就證明洛雲山等人沒有說謊,是自己的精神狀态出了問題,反之,則問題出在洛雲山等人身上。
要麽他們是假的,要麽就是他們也進入了幻境,而且是比自己更深層次的幻境,雖然江城也不認爲有能将所有人都拖入進來,範圍大到一整座山的幻境,尤其是可以迷惑類似無,2号這樣的頂尖高手。
但不信不代表不存在,守夜人計劃了這麽久,肯定有一些了不得的底牌。
片刻後,蹲在地上的江城整個人顫抖了一下,他盯緊手中的一枚電池,精神再度恍惚,沒錯,他找到了,找到了一枚電池。
此刻,洛雲山倒像是看出了什麽,獨自走向江城,語出驚人,“你的狀态很不對勁,我懷疑是你的那扇門在影響你,有東西在通過你那扇門中的家夥在間接的控制你。”
2号也随之點了下頭,望着江城,用冷靜的口吻說道:“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對方那一晚的目标原本是你,但中途出了差錯,隻帶走了無,因爲你和無之間的契約關系,對方在利用無間接的影響你。”
聞言13号也不無擔憂,“無那個家夥我知道,他很厲害,零,這次我們恐怕幫不了你什麽,你自己…你自己一定要小心,這是心魔。”
“這樣的事以後隻會越來越多,你要小心分辨,更要保持克制,但願…但願無不會主動來找我們。”提起無,13号原本就不健康的臉上愈顯蒼白,畢竟所有人都清楚,憑借他們現在的陣容,根本擋不住無。
想起這個始終陪在自己身邊的兄弟,江城隻覺得無力,視頻中的無明顯已經不對勁了,險些将他推走,但他更願意相信,是無最後僅存的一點意識将他保護了起來,這才沒有讓對方得逞,但無卻被帶走了。
用力揉捏着太陽穴,幾秒鍾後,江城微微閉起的眼睛突然睜開,随即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擡起手臂,用鼻子不停嗅。
很快,江城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招呼胖子等人過來,伸直手臂給他們看,激動道:“你們…你們聞一下!”
洛雲山2号等人見到江城的模樣,第一時間居然不敢接近,隻有胖子立刻走上去,按照江城說的低下頭去聞,幾秒鍾後,胖子猛的擡起頭,不隻是激動的還是吓得,瞳孔劇烈抖動,“怎麽…怎麽會這樣?是酒氣,醫生你身上居然有酒氣!好重的酒氣!”
這時其餘人才圍上來,衆人驚訝的發現,江城的身上居然沾染了濃烈的酒氣,甚至還有一些香氣,很特别的香氣,貌似是女人身上的香囊味道。
将這些全都穿在一起,江城大膽推測,他所見的那座極樂樓并非幻象,而是事實存在的,隻不過…隻不過隻有自己能看到,就像是那輛公交車,隻有身上有烙印的人,才會被允許登上那輛車。
烙印……
無就是那個烙印!
因爲無此刻正在樓内,所以他才能短暫的看到那座樓!
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在聽到江城的分析後,剩下的人雖然震撼,但也都紛紛同意江城的看法,洛雲山的見識最高,他分析确實有這種可能性,而且這也解釋了爲什麽大家都在一起,卻隻有江城一人時常陷入幻境。
此地不宜久留,衆人迅速撤離,爲了保護江城,這次胖子讓他走在中間,自己和2号洛雲山等人圍在他四周。
不知走了多遠,終于走出了這片林子,令人稍稍安心的是,此刻外面并不是那座詭異的山寨,而且天邊也透露出了一點光亮。
選擇了一處視野好的地勢,衆人暫時停下歇息,洛雲山詢問頭戴耳機的男人與山外的通信是否恢複,男人爲難的對他搖了搖頭。
就這樣,一直等到天完全亮了,衆人才終于長舒了口氣,隻有經曆過漫無希望的長夜,才知道黎明與陽光有多寶貴。
13号不死心,說是要再去那座山寨附近瞧一瞧,經曆了昨晚的事,或許能發現一些線索,但被洛雲山直接否決了,洛雲山要求所有人立刻出發,下山。
“現在下山那剩下的人怎麽辦?”13号滿臉都是不甘心。
洛雲山仍在堅持,态度沒有一絲回轉的餘地,“我們現在必須離開,現在山外并不知道我們什麽情況,我們當務之急是把消息傳遞出去,否則一旦再有其他隊伍進山,那麽損失不可估量。”
“現在僅憑我們救不出來人,我們需要回去從長計議,而且你想過沒有,一旦我們也陷進去,那林專員他們怎麽辦,還有誰有能力救出他們?他們才真的是沒了生路。”
洛雲山的決定有理有據,雖然看似不近人情,但卻是目前的最佳選擇。
好消息是雖然通信設備出了問題無法使用,但指北針卻恢複了正常,長途跋涉了許久,終于讓他們找到了一條曾經做過标記的路,沿着路一直走,在中午時分,一行人走出了大山,回到距離出發點不遠的山腳下。
而此時山腳下已經早有人在等待,見到他們的身影後,立刻迎了上來,洛雲山被一輛車單獨接走了,顯然是上面的大人物要找他了解詳情,畢竟這件事牽扯太大,那些下落不明的冰封門徒們就是一顆顆定時炸彈。
傍晚時分,在焦急的等待中,洛雲山回來了,而且他帶回了一條江城很感興趣的消息,“你讓我找的人,我們找到了。”
從洛雲山的語氣和眼神來看,江城内心中忽然湧現出一股不詳的預感,進山前他曾經拜托洛雲山尋找李白堯舜禹的下落。
果然,洛雲山打開公文包,從裏面取出一部手機,在屏幕上點擊幾下後,将手機遞給江城,在望見屏幕的一刹那,江城和胖子的眸子都黯淡下來。
畫面很簡單,是一個男人躺在白色的床上,背景比較模糊,但能感覺出是在一處比較陳舊的房子内,男人閉着眼,正是堯舜禹。
“他…死了?”
胖子嘴唇哆嗦個不停,雖然他也曾經這樣想過,但内心中還是盼着堯舜禹不要有事,畢竟他們是朋友。
洛雲山公事公辦的點了下頭,“嗯,他死了,屍體是在一間出租屋發現的,這個人行蹤很奇怪,我們追查了他最近的行動軌迹,發現他都選擇一些很偏僻的地方住,而且不習慣用電子支付,我們在他随身攜帶的包裏找到許多現金,足夠支付他住更好的地方。”
“他好像是在有意躲避什麽人。”洛雲山最後說。
江城盯着屏幕,遲疑片刻後問:“你們是在哪裏發現的屍體,我是說城市。”
“洛江市。”
江城和胖子皺眉,看得出來貌似從沒聽過這個地方,洛雲山解釋:“這是個縣級市,不出名,你們不知道很正常,距離這裏有上千公裏。”
“我想說的是另一件事,有關這個人的死因,我們在他身上沒有找到任何傷口,也沒有服用藥物的迹象,他走的很安詳,就像是…就像是做了個美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