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之後,大家無一例外都有些醉意,所以都回去歇午覺去了。
等到再起來時,太陽已經西斜。
正好此時空氣裏的熱度也開始慢慢降了下來,宴會便又繼續。
等到晚上之後,院子裏挂着的燈籠鱗次栉比的亮了起來,将整座别莊照亮的如同白晝。
直到後半夜,這場宴會才算是徹底結束。
第二日,大家自然是又起晚了。
“卿言。”溫小六走到荷花池的水榭内,喊了一聲撐着下巴發呆的秦卿言。
“什麽時候起的,怎麽也沒聽見動靜?”她在旁邊坐下後問。
秦卿言笑了笑,沒有回答,隻看着滿池的荷葉輕笑着,思緒不知飄向了哪裏。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别樣紅。可惜,現在還不到荷花盛放的時節。”若想看荷花,還得再等一個月才能看到。
而一個月之後,秦卿言就不再是秦卿言了,她就成了任少奶奶了。
“雖然沒有荷花,但荷葉的清香也很好聞。”秦卿言道。
溫小六贊同的點了點頭。
帶着清香的荷葉,比起那些濃郁的茉莉、栀子來說,還要更加得人喜愛。
二人坐在亭子内享受着從湖面吹過來的徐風,又說了一會話之後,李清蓮也找了過來。
“清蓮也睡不着了嗎?”溫小六問。
此時已經辰時三刻了,其實算很晚了。
但她們昨日實屬鬧得有些晚, 溫小六還以爲大家得到了午時才起得來呢。
沒想到自以爲起來得早, 卻看到秦卿言似乎已經在水榭内坐了很久。
不過一會,清蓮也過來了。
“可能是年紀大了,覺少?”李清蓮眨眨眼開玩笑道。
說完在秦卿言另外一側坐下了。
溫小六和秦卿言聞言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才二九年華的人,怎麽就說自己年紀大了, 這讓那些知天命之年的人該如何想?
“今天就該回去了。”
“是啊。”
這話一出, 方才的玩笑氛圍便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三人都不再說話,隻安靜的看着湖面。
波光粼粼的湖面因陽光的照射, 似星光落在上面一般, 星星點點,熠熠生輝。
不知坐了多久, 府内動靜變大, 三人便知是另外幾人起來了。
互相對視一笑,便起身往後院那邊走去。
用過這頓早午膳之後,各家的馬車便等在了門口。
衆人散去, 溫小六留下來讓人收拾好這裏之後,到了酉時,便也回城了。
回到謝府時,明明不過幾日未歸,卻好似很久未曾回來了,突然就有了一點奇怪的陌生感。
回屋之後讓奶娘帶着安安去歇息,自己沐浴一番, 換了身衣裳,就在貴妃榻上躺下了, 精神有些不濟。
等謝金科下衙回來的時候才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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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八日,大吉, 宜嫁娶、入宅、開市。
一大早,溫小六匆匆吃完早膳就到了秦府。
今日秦卿言出嫁,她作爲朋友, 過來給她送嫁。
出門的時候, 正好李清蓮過來了, 兩人便一起往秦家而去。
秦祭酒做了這麽多年的祭酒, 門生故舊不知凡幾,且他身上還挂着東陵先生的大弟子的名聲,所以來的客人非常多。
溫小六與李清蓮進門後便直接往後院去了。
此時李清蓮正在梳妝, 便是先前有再多的其他情緒, 到了真要出嫁也變成了緊張和羞澀。
看見二人時, 心底不知爲何, 就突然一松, 沒了剛起床時的那種繃着一根線的緊張。
屋内原本正給秦卿言梳頭的全幅人見來了她的閨中密友, 便笑了笑道:“現在時辰還早,不如我去廚房那邊看看, 總不好叫卿言一整日都餓着肚子。”
這是在給三人說話的空間。
說完婦人便帶着屋内的其他人出去了,隻餘三人。
等人走後, 秦卿言有些誇張的松了口氣, 肩膀都跟着垮了下來。
“有這麽緊張嗎?”溫小六笑。
聽了這話,秦卿言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溫小六, “小六你當初成親的時候不緊張嗎?”
溫小六想了想,搖搖頭道:“不怎麽緊張。我與相公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雖未曾見過幾面,但也還算熟悉,而且親事定得早,成親之日又在我及笄沒幾日之後, 所以當時其實來不及多緊張, 然後就出嫁了。”
更重要的是, 她那時候雖然從姨娘去世的事實中走了出來,可出嫁當日卻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姨娘來,那些緊張也就被心底的思念給壓下了。
隻是這些卻沒必要跟秦卿言說。
爲了緩解她的緊張,溫小六又講了些出嫁當日的趣事來給她聽。
三人說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之前的全福人便端了碗餃子進來了。
一碗沒有幾個,也就是給她墊墊肚子,畢竟結親還得等到下午。
外頭熱熱鬧鬧的,這屋裏來的人也越來越多,都是秦家的親戚。
别看秦卿言家裏人口不多,但秦家這邊的親友卻不少。
又因秦大人是祭酒, 有出息的讀書人更是不少。
前院那邊,過來湊熱鬧的一群書生已經摩拳擦掌,準備讓結親的新郎好好嘗一嘗他們的厲害。
這裏自然也有在國子監念書的任公子的同窗。
不過他們可沒有幫任公子的意思, 反而幫着那群書生加大難度,爲難任公子。
申時三刻的時候, 屋外傳來吹吹打打的熱鬧聲。
忙有小厮跑進院内傳信,說是接親的來了。
等人進門之後,一群年輕士子便一擁而上,将剛進門的任公子給圍住了。
等到任公子過五關斬六将到了新房這邊,已經是半個時辰過去,天邊的雲霞愈發的紅豔了。
今日的天氣實在是好,澄澈的天空,萬裏無雲,到了日落西山時,漫天的霞光又将整片天空染紅,像是在恭賀這對新人一般。
讓整個京城都沾染上了喜慶的感覺。
夏日的風總是帶着灼熱的溫度,今日吹來的風卻無端讓人覺得有一絲的涼爽。
任公子此時已經汗流浃背,先前精心的打扮,此時被前面一番折騰,已經顯得有些狼狽。
到了新娘子門前時,他忙整了整自己的衣冠,這才開始做起了催妝詩。
屋内,已經穿戴好的秦卿言坐在大紅的床頭,隻有蓋頭還沒蓋上。
聽着屋外任公子那番内心剖白,白皙的臉比那胭脂摸上去還要紅。
之前的緊張逐漸變成一抹羞澀,從心底緩緩上升至面頰。
手心内滿是汗珠,大紅的唇輕咬一下之後,露出淺淺的牙印。
扇子般的睫羽輕顫着,之前對這樁親事的随意與淡然刹然間便換上了一抹期待。
催妝詩結束之後,媒人将蓋頭給秦卿言蓋上,打開房門,将人牽了出去。
任公子就站在門口,見到一身大紅嫁衣的秦卿言,雖然蓋頭蓋着,他根本看不到臉,但心跳卻下意識的越來越快,手心的汗也越來越多。
周遭原本嘈雜的聲音在這一刻也如潮水一般褪去,目之所及,隻剩那一片耀眼的紅。
“發什麽呆,趕緊上前把新娘子牽着啊!”旁邊不知誰推了他一下,任公子這才回過神來,臉上一片滾燙,也不知是被霞光照的,還是其他原因。
牽了新娘之後便要去正廳拜别父母。
任公子緊緊的拽着紅綢,腳步走的異常的慢,鼻尖全是身側傳來的一陣淡淡的清香。
明明天氣炎熱,大家都出了一身的臭汗,可他就是在這一片臭汗中聞到了獨屬于身側之人的清香味。
心跳的鼓動聲變得又急又大,好似要從心口跳出來一般。
一直到了正廳,不知是不是因爲太緊張了,忘了門檻,任公子一腳踢在了門檻上,整個人往前撲去。
旁邊正看着一對新人的人吓了一跳,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幸好任公子旁邊還站着人,反應迅速的将人一把扶住了,不然他怕是真的要跌個狗吃屎。
衆人見他被扶住了,不由都松了口氣。
旁邊被媒人扶着秦卿言原本走的好好的,突然感到一股力道扯着她往前,不過還沒等她跨步出去,那力道又松了回來。
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秦卿言,垂着頭的餘光忍不住往任公子那邊看了看。
聽到身側有人笑言任公子是緊張的差點摔倒,盡管知道别人看不見自己,卻還是羞紅了臉。
等到拜别了父母,上了花轎,之後又一路到了人家,行禮過後進了洞房,這才基本算是結束。
溫小六将人送上花轎之後在秦家吃了晚飯就回了謝府。
“少奶奶,您總算回來了。小少爺見您沒回來,一直吵着要您。”剛一進門,奶娘就過來道。
溫小六來不及換衣裳,便往安安的屋子去,邊走邊問,“怎麽了,是不是鬧覺了?”
奶娘支吾了一聲,沒有說話。
溫小六心急之下也沒多問。
進了安安的屋子之後便見他蔫嗒嗒的坐在床上,手裏拿着一個九連環,來回拆解着。
“安安,娘回來了。”溫小六在他旁邊坐下後輕聲道。
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小家夥聽到溫小六的聲音,原本隻是蔫嗒嗒的模樣,卻突然就紅了眼眶,之後還挪了挪小身子,背對着溫小六,擺明了一副“我生氣了,我需要哄”的樣子。
溫小六見兒子這委屈的模樣,雖然有些心疼,但又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肩膀,“安安生娘的氣了嗎?娘不是故意的,安安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小家夥沒有反應。
他知道娘親是去别人家裏吃好吃的去了,但卻不帶他去,所以他生氣了,需要好吃的才能哄好。
溫小六也不知是察覺到兒子的想法還是什麽,突然從身後拿出一個東西出來。
香甜的味道瞬間飄進了安安的鼻尖。
小鼻子聳了聳,視線不由自主的跟着那小餅幹轉。
那是芒種特地根據溫小六描述後做出來的輔食餅幹,專門給小孩子吃的。
平時是不讓他多吃的,但今日确實是她出門了,一整日不在家,而安安又很聽話,所以拿出來獎勵他的。
小家夥終于是抵擋不住餅幹的誘惑,轉過身來,面對着溫小六。
“安安原諒娘親了嗎?”溫小六将餅幹往後退了退,看着安安問道。
安安看了看餅幹,又看了看娘親,随後将手裏的九連環扔下,小手捧着娘親的臉,吧唧一聲,親了一下溫小六的臉,之後很嚴肅的點了點頭。
溫小六見他如此乖巧可愛,忍不住抱着兒子的臉也親了好幾下,這才将小餅幹遞給兒子。
陪着兒子玩了一會之後,溫小六便吩咐人準備水沐浴換衣。
在秦府待了一整日,身上的衣衫早就汗濕了,若是再不沐浴,她怕是都要臭了。
等她洗漱完之後,謝金科也回來了。
陪着謝金科用完晚膳,回屋準備歇下,誰知安安就被奶娘給抱過來了。
謝金科看着一來就要娘親抱的安安,臉瞬間就黑了下來。
從溫小六懷裏接過安安,“你不知道自己多重嗎?你娘抱不動你了。”
小安安不知道爹說得什麽意思,但他看懂了爹的表情。
爹不讓娘抱他!
坐在床上之後,癟了嘴就欲哭不哭的模樣。
可憐巴巴的望着溫小六。
溫小六心軟,見了兒子這小可憐的樣子便想要上前去抱他,誰知謝金科卻不慣着孩子,掃了一眼溫小六,這下溫小六也不敢去抱兒子了,隻好給兒子一個無奈的表情。
許是感受到了他們家裏的地位,最後小安安隻得無奈的放下手,玩起了自己的腳指頭。
“今天就讓他在這裏睡吧。”溫小六道。
謝金科就看了妻子一眼。
兒子和妻子都屬于怕熱的體質,平時到了夏日裏,他便是想在夜間抱一抱妻子,都要被推開,此時加了個小火爐在這裏,一會妻子若是不喊熱,他就禁葷三日!
溫小六自然是不知道謝金科内心這番活動的,她将小安安抱到裏面,給他蓋了小被子,便也上床,準備哄着兒子睡覺。
謝金科看了看妻子和兒子,内心吐槽鬼吐槽,眼神卻還是柔軟了很多。
靠坐在床頭看了會書,等到兒子和妻子都睡着之後,這才下床吹了燈燭,也睡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