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
秦夫人坐在女兒身側,拉着她的手輕聲道:“這件事我和你爹商量過了,能成就成,不能成咱們再看别的,都由你自己決定。”
秦卿言心中有些複雜。
她已經虛歲十九了,若是再不成親,怕是母親和父親都要忍受更多的唾沫星子了。
可手中的帖子
她垂眸又看了一眼,鴻胪寺卿任家的長公子。
她先前見過他一面,當時不過随意一撇,且還隔着簾子,看的并不清楚。
這人的品性如何,她更是不知。
隻是母親說,他先前曾有過婚約,前兩日因故被退了親。
這退親不過幾日,便向别家求娶,爲何要這麽着急?
難不成因爲被人家退親了,爲了不那麽丢人,便要趕忙說一門親事好挽回點面子嗎?
秦卿言心中有些不喜,面上卻沒有讓母親看出來。
“娘,這件事您和爹爹做主吧,我沒意見。”秦卿言溫柔笑道。
将帖子遞給了母親。
秦夫人摸了摸女兒的頭發,慈愛道:“我與你父親,隻希望你和你姐姐都能開心幸福,這門第都是次要的。任家雖然先前被退了回親事,但那位任公子,我聽說在國子監讀書,品性還算不錯, 人也長得俊朗, 身邊也沒有什麽莺莺燕燕的。這般年紀了,卻是連個通房都無,想必是個潔身自好的男子。”
“娘雖然沒見過他,但他是你爹爹的學生, 你爹爹既然将這帖子留下了, 想必是覺得那個孩子還不錯。你若是不好決定,不如娘幫你試一試那孩子如何?”
秦卿言聞言不由紅了臉, 搖頭道:“娘, 您答應吧,我相信爹爹的眼光。”
她怎麽好讓娘去試探人家, 萬一被人知曉了, 豈不是讓娘和爹沒了臉面。
秦夫人聞言也不強求,“那我明日便将媒婆叫上門,給她回信。”
“嗯。”
秦卿言這邊應下了,那邊任府的任少爺因還得有一日才能得信, 整個人便是吃也吃不好, 睡也睡不着。
等媒婆從秦家出來, 他便躲在屏風後頭, 聽着媒婆怎麽跟母親說的。
“任夫人。”媒婆上前施禮, 面上眉開眼笑,看不出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
“付媽媽快請起。”任夫人忙虛扶一把, 又着人上茶點。
喝了茶水之後, 媒婆這才說起秦家那邊的意思。
“不瞞任夫人說,老身今日在秦府, 瞧着秦夫人的意思,怕是要問問秦姑娘, 才好做打算。”媒婆瞄了一眼任夫人,之後又笑道:“這結親嘛, 結的雖是兩姓之好,但也得兒女滿意不是。這萬一兒女不滿意, 到時候嫁過去、娶進門, 日子過得不如意, 豈不是壞了兩家的關系,您說呢?”
“付媽媽說的是。雖說兒女結親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也總得讓兒女們知道知道這要嫁的, 或是要娶的是什麽樣人才是。孩子們大了,心思也多, 若是說個不如意的,到時候家宅不甯,誰也不願意看到。”任夫人順着她的話道。
那媒婆見任夫人如此說,心裏便松了一塊,閣下茶杯又湊近了些道:“任夫人如此通情達理,老身便也不藏着掖着。”
媒婆壓低了聲音,湊近任夫人耳邊說話,站在屏風後的任少爺想聽卻又聽不到,滿臉的着急,恨不得出去揪住媒婆,讓她說話便好好說話,幹甚要跟做賊似的,竊竊私語。
媒婆可不知任家的大少爺會躲在後頭聽話,在任夫人耳邊道:“老身瞧着,秦大人似乎對令公子挺滿意的,便是聽了令公子被退親的話,也未曾多言, 隻與秦夫人說令公子學問好、品性也好。”
“任夫人,老身不才,說過不少親事,秦家這幾年也上門過七八回,可秦家的二姑娘,蹉跎到了如今,卻還未找到個合心意的郎君,要說是秦姑娘那眼睛長在頭頂了嗎?其實也不是,實在是這位秦姑娘運道不大好。”
“前頭說的那幾位,不是突然家中親人去世,需要守制,便是外頭沒斷幹淨,鬧到家裏去了,後來不了了之。還有幾個是秦大人的學生,原本說好了考中進士便提親,誰知個個都沒登榜,這才鬧到如今還未成親。”
“要說秦姑娘啊,要人才有人才,要樣貌有樣貌,沒有哪一樣不好的。隻這姻緣,有些不順暢。”
“隻是我瞧着這回,您家公子跟這位秦姑娘,倒有些天定的姻緣模樣。”
“令公子前頭的姻緣剛斷了,秦家姑娘又到了這般年紀,必定是再也不好挑來挑去的,眼下瞧着秦夫人要去問秦姑娘的意思,但老身今日便與您透個音,七八成那秦姑娘會答應。”媒婆叽裏咕噜一番話,誇了秦卿言,又誇任少爺,好似二人結親真是天造地設,命定姻緣一般。
任夫人慣來知道媒人一張嘴是靠不住的,但此時聽完心裏也不由有些意動。
她其實也未曾想到,兒子的婚約會如此輕松的便退了。
拿到退親庚帖的時候,她還以爲是自家兒子使了什麽手段,逼迫妹妹那邊退親的,誰知看了妹妹送過來的書信,這才得知裏面還另有隐情。
若不是因此,她又怎會如此輕易就同意請媒人去秦家。
此時媒人的這番話,讓她也不由得開始覺得,這門親事,好像就是剛剛好。
無論從哪一點來說,都恰好處在那個點上。
按理兒子跟外甥女的年紀都不小了,他們又有婚約,早就該成親了的,隻不過兜兜轉轉,最後卻一直拖到了現在。
如今想來,怕也不過是二人沒有緣分罷了。
任夫人這時,心頭對于兒子退親執意要娶秦家姑娘的心思,才算是提到了心上。
“此事還得勞煩付媽媽多費心,事成之後必定重謝。”任夫人心中疙瘩解開之後,便也真心實意的爲兒子謀求這門婚事起來。
躲在屏風後的任少爺聽見母親這句話,心底就跟被小奶貓的爪子撓一般,不疼,但卻癢的讓人難受。
好不容易捱到媒婆離開,忙出來,急不可待的問母親方才媒婆說了什麽。
任夫人見他這着急的模樣,心裏不由有些不舒服。
這媳婦還沒娶上門呢,就費心成這個樣子,若是娶上門了,是不是連她這個當娘的都要給忘了?
況且先前讓他跟真兒定親的時候,怎麽不見他如此上心?
難不成她的外甥女,還比不得秦家的那個大齡未嫁的女兒嗎?
端着茶杯,臉上沒什麽表情,也不理兒子的着急,慢悠悠的喝茶。
“娘——”任少爺拉長了聲音,有些不滿的喊道。
任夫人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發出磕碰聲,讓任大少總算收斂了一點,乖乖坐好。
雙眼卻還眼巴巴的看着母親。
“媒婆既已上門了,你隻管等消息便是,如此心急做什麽?她秦家都還未說什麽,你便要上趕着給人家做女婿不成?”
“這樁親事,兩家雖門當戶對,但你是男兒身,便是被退親了,也沒什麽,可那秦家的姑娘是女兒身,到了如今年紀還未定親,那便是她身價不如你。便是此事成了,日後去秦家下聘,你也不要給我擺出這樣一幅丢人的樣子來!”
任夫人氣兒子這幅恨不得現下就将人娶進門的急吼吼樣子,說着就忍不住去擰兒子的耳朵。
任大少聽着母親的語氣,便是被擰了,也笑嘻嘻的不生氣,臉上跟笑開了花似的高興。
任夫人看着兒子這幅樣子實在胸悶,擰了兩下之後便回房了。
任大少卻興高采烈的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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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仁書院。
“你看看這幾人如何,若是合适的話便留下,不合适我再讓人去尋一尋。”溫小六對着方霞道。
自從那日蹴鞠比賽結束之後,她便上了心思,打算盡早将球隊人員補齊。
所以這些時日除了在家陪孩子以外,便是在準備這件事。
方霞看着站在面前的五名女子,個子都差不多,除了一個年級稍大一些的看着面色比較白以外,剩下幾人膚色都有些黑,一看便知并不是富貴人家出身的。
“縣主,我想測試一下她們。”方霞觀察一會之後道。
溫小六點點頭。
雖然這幾人也是經過她千挑萬選的,但方霞才是蹴鞠的先生,最後結果自然是由她來定才是。
“那,我們就直接去場地那邊吧。”方霞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幾人道。
溫小六沒有跟過去,而是放任方霞自己去選。
到了訓練的場地,方霞先讓她們跟着自己做了幾個比較基本的動作。
每個人都是單獨分開做的,在做的時候,方霞會在一旁仔細的觀看。
這個時候的方霞沒有了先前的那一點腼腆,而是變得嚴肅。
“腿還能再擡高一些嗎?”方霞擡手指着面前女子擡高的左腿道。
女子不明白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但若是能入知仁書院做一名蹴鞠隊員,不僅每月有月例,還能在知仁書院免費讀書,所以即便不懂,也要努力做到最好。
左腿繼續費力的往上擡。
方霞看着她額角落下來的汗珠,溫和笑了笑,“放下來吧。”
女子松了口氣,腿已經有些酸脹了。
“你的右腿柔韌度很好,但是左腿卻差了些,所以在訓練的時候,不僅隻練習右腿,左腿也同樣需要練習,這樣在颠球的時候,你的雙腿同時運作,才不會吃力。”方霞說完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走到下一名女子面前。
這名女子正是年紀稍長,且皮膚比另外幾人都要白的那位。
方霞示意她做出與剛才那三人一樣的動作。
女子看了一眼方霞,沒有動。
方霞蹙眉,還以爲她是沒聽清,或是沒有看清剛才她們的動作,自己便親自示範了一遍。
“會了嗎?你把這幾個動作做一下我看看就可以了。”方霞看着女子,眼神真摯道。
女子掃了一眼方霞,眼底閃過一抹不屑,微微笑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問一下,我們爲什麽要做這幾個動作?”
“我記得我們是來蹴鞠的,不是來做雜技名伶的,這些動作有什麽意義嗎?”
“你不想做。”方霞突然肅了臉,語氣肯定道。
女子輕笑起來,雙手背在身後,眉眼彎彎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會來蹴鞠的人,“怎麽會。你是縣主指定的先生,我怎麽可能不聽你的話呢。隻不過,先生讓别人做這些動作之前,難道不應該告訴我們爲什麽嗎?”
她略帶挑釁的眼神看着方霞,似乎一點都沒将她放在眼裏。
方霞并未因她的話而生氣,隻看了她一眼,之後便走向最後一位女子。
讓她繼續先前她所說的那些動作。
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方霞,又看了看那名雙手抱胸的女子。
最後想到什麽,手指攪在一起,垂下腦袋,還是沒有動。
方霞見狀,便也不再多說。
“二位既然不願意聽從指令,那現在便可以離開了。”方霞後退一步,看着二人,面色平靜道。
兩人聞言臉色微變,年長的那位女子更是怒氣沖沖的對着方霞道:“憑什麽?”
“我們可是縣主親自選中的人,憑什麽你一句話就要将我們趕走?!”
方霞面色卻突然變冷,直視那名女子道:“你們從站在這場地上的那一刻開始,我便算是你們的蹴鞠夫子,而在蹴鞠隊的訓練中,最忌諱的便是隊員不聽從指令。我既爲夫子,那便有權請你們離開。即便現在到了縣主面前,我也照樣會如此說!”
女子看着方霞絲毫不退讓的樣子,臉色漲紅,指着方霞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要是敢将我趕出去,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讓你在這書院待不下去?!”
方霞聞言臉色微變,她方才雖然說了那番話并不後悔,可她也不想給縣主帶來麻煩。
況且自己很喜歡在這裏教人蹴鞠。
就連隊裏的隊員,她也都有了感情,不想因爲自己的原因最後導緻球隊也出問題。
心裏的話被壓了下去,垂在身側的雙手忍不住緊緊的握了握,臉上表情掙紮而又後悔,“我”
“我倒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知仁書院的人,陳家都能插手了。”
方霞聽見這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不由看向身後,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就摳了摳爲了方便,而穿着的麻布褲子。
喃喃地喊了一聲:“縣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