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書院正式開學。
報名是從前三天開始的,截止到昨天晚上。
現如今,報名的全部學子都已經領到了獨屬于知仁女子書院的一枚徽章。
有了這枚徽章,便算是知仁書院的學生了。
開學第一日,此時剛剛辰時,太陽漸漸升起,書院進門的那片大場地上,此時站滿了上千名學生。
春日的暖光,落在這群高矮不一的女子身上,如同朝陽一般,蓬勃向上,迸發着無窮的力量。
溫小六站在搭起來的半米高的台子上,眼眶微濕,胸口溢滿了不知名的感動。
“從今日開始,你們便是知仁書院的一員了。”溫小六停頓了一下,看着那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有些人臉上帶着堅定,有些人臉上卻帶着茫然,甚至還有人帶着并不在意的無所謂。
溫小六對這些都視若無睹。
繼續道:“知仁書院是女子書院,是我從八歲便開始争取的女子書院。我不知道站在下面的你們,是否所有人都目标相同,但我希望,每一個進了這所女子書院之後的學生,都能找到自己想學的東西,并學有所成。”
“我知道有很多女子,或許從出生到現在,都從未接觸過書本,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該如何寫。但同樣,也有很多閨中女子,自幼便有夫子教導,抑或是進過學堂,讀過書,識過字,甚至學富五車,堪比男子。”
“不論你是哪一類,來了知仁書院,我都希望你們不要自卑,也不要驕傲,因爲學問無高低貴賤,學習也沒有先來後到。”
說完這些,溫小六又簡單介紹了一下書院的情況。
并告訴她們今天因爲是第一天,所以并不上課,而是每個人都要去領取一份表格和一張适合自己的試卷,做完試卷,填完表格之後,兩日後,經過書院通報班級,才會開始正式上課。
說完這些之後,溫小六又請了長公主過來,也對這群女學生說幾句話。
長公主地位高,又被她聘到書院教書,而且不少閨閣千金會來報名都是看在長公主的面上,所以她來說兩句,再合适不過。
“知道聖上爲何會取名知仁書院嗎?”
“沒錯,就是希望大家知仁義。”
“這兩個字看似簡單,但真正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有很多人,滿嘴仁義道德,實際卻禽獸不如;但也有很多人,看似兇神惡煞,實則溫良恭儉。”
“曾有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覺得女子便是讀書也該隻讀女則、女戒,而不是四書五經。這是爲何?難道隻是因爲爲了讓女子有一個好的德行嗎?”
“德行的衡量标準是什麽?爲何女子無才便能有德?而有才便會無德?”
“這些,不過是男子對女子強加的刻闆印象及枷鎖。作爲女子,相夫教子是我們該做的,但同樣,我們也要時刻告訴自己,我們的價值,遠不止于此。”
長公主似乎越說越激昂,而且越說越驚世駭俗。
盡管溫小六贊同她說的大部分言論,但此時她卻不敢再讓長公主說下去。
若是傳到言官和其他保守派大臣的耳朵裏,怕是又要鬧幺蛾子了。
溫小六趕忙上前,宣布今日的入學儀式結束。
解散之後,溫小六帶着長公主去了專屬于院長的房間。
書院的院長現在還沒定下來,所以全部事宜暫時是由溫小六在管理。
“清蓮姐姐,你去看看她們分班的情況如何,我在這裏陪着長公主吧。”溫小六拉着李清蓮悄聲道。
她可不敢再将長公主給放出去了。
長公主掃了一眼二人,也沒有在意,隻打量起這間書房來。
空間不算很大,除了桌案便是書架,上頭的書也沒有很多,整體瞧着還有些空曠。
“我明兒個給你送幾個擺件過來,你這裏光秃秃的什麽也沒有,瞧着未免也太寒酸了些。”長公主有些嫌棄道。
“長公主,小六多謝您的好意。隻是這空間卻是我特地留出來的,若放了擺件上去,怕是日後有其他東西便會放不下了。”溫小六笑着拒絕。
她這書架是定制的,與一般的架子并不相同。
有可以拉開的櫃門,也有沒櫃門的隔間,是專門用來放日後書院的卷宗的。
長公主聞言便也不再強求,拉着溫小六讓她帶自己去書院逛一逛。
二人出了書房的門往外走。
此時書院因填表和考試的原因,來來往往到處都是人。
比起前些時日來說,熱鬧了不是一星半點。
一路上,不停有人跟二人打招呼。
最後長公主實在覺得有些累了,便随意找了一處看起來比較安靜的涼亭歇息。
“那個地方是做什麽的?”長公主指着一牆之隔的另外一個院子道。
“那邊是我準備用來給蹴鞠隊練習的場地,還有射擊、騎馬也在那邊,您要過去看看嗎?”溫小六道。
“蹴鞠?你這裏還弄了蹴鞠隊?”
“嗯,先前心血來潮便找了幾個人過來訓練,不一定能入您的眼。”溫小六話雖這樣說,但滿臉的驕傲可沒有掩飾。
長公主來了興趣,便催着溫小六帶她過去。
溫小六的蹴鞠隊現如今已經有十個人了,過去時,她們正在練習。
都是些基礎訓練。
這些還是溫小六和方霞經過讨論制定出來的,之後又找了專門教男子蹴鞠的先生看過,這才定下來的。
所以當長公主看到幾個女子,不停的做着擡腿的動作,她還有些不解。
溫小六解釋之後才明白爲何要做這種高擡腿的動作。
“她們現在能踢嗎?”長公主問。
“踢是能踢,不過人手還有些不夠。”
一支隊伍就需要十二人,她們現在不過十人,且還需要對手,自然是不夠的。
“那便就這樣踢吧,正好我也看看五對五是什麽樣的。”長公主來了興緻道。
溫小六便讓白露将方霞叫過來。
與她交代一番之後,方霞過去跟學生們說了,大家便開始劃分隊伍。
有對射擊和騎術感興趣的學生,原本正參觀,此時聽到哨聲,不由視線都看了過來。
便看到居然有蹴鞠比賽,高興的就走了過來。
過來時才發現原來縣主和長公主也在,忙福身施禮。
“都起來吧,日後在書院不用那般多規矩,隻叫我先生便是了。”長公主道。
“是,先生。”
蹴鞠的場地有專門觀賽的位置,溫小六和長公主坐在靠前排,過來的幾名女子便坐在了後排。
其中兩人還不忘吩咐身後的婢女去與自己相熟的人說一聲,這邊有蹴鞠比賽看。
不過一會,這邊陸陸續續就進來了很多學生。
便連其他科目的老師也過來了不少。
“現在什麽比分了?”後面有人悄聲問。
“藍方四比紅方三。”
“這麽接近?”
“對啊,聽說藍方那邊是蹴鞠隊的先生在,所以略勝一籌,但我看紅方也很厲害,說不定一會能反超。”女生越說越興奮,雙眼緊緊的盯着賽場。
競技性的比賽,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容易緊張激動。
賽場上。
方霞看着對方腳上的鞠,思索着怎麽将鞠截過來。
這一球如果讓她們進了,那便是平局了,接下來要赢就更難了。
“芝芝,左側;阿泱,右側。”方霞一聲落下,兩人便很有默契的上前,将翠姑堵住,不讓她繼續前進。
隻是這樣的狀況持續不到三息,對方的人也上來了。
而正是這三息,卻給方霞争取了時間,她迅速沖到翠姑面前,見翠姑一個擡腿,用膝蓋将球撞擊出去,唇角一笑,彈跳起來,在紅方的人将球接住之前,擡腿便将球踢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而那個方向,正是對方球門的方向。
早就等着的藍方隊員此時見狀,勢在必得的笑了起來,擡頭用頭頂接住球,之後還不忘做了幾個漂亮的颠球動作,這才一腳将球踢向球門。
坐在看台上的人緊緊盯着那一球,心情比起球場上的兩方還要緊張。
卻見球以極快的速度沖到球門邊,馬上就要進去,可對方的守門員一個飛撲,那球便被攔下了。
看台上傳來一陣無比可惜的歎氣聲。
“剛才就差一點就能進了,也太可惜了!”
“對啊,說不定這一球進去,藍方就直接赢了。”
“哪有你們說的那麽容易,就算守門的球員沒有接住球,還有半個時辰呢,到底誰輸誰赢還不一定呢。”
“但人家領先兩個球,若想超過,未免也太難了。”
“難不代表不可能不是嗎?”
爲紅方說話之人更欣賞翠姑的踢法,她身形靈活,腳上有力氣,運球時動作也很漂亮,若不是這人是縣主找來的,她都想将她帶回家了。
這一球結束之後,雖然紅方技術也不錯,但終歸想要赢回三個球難度太高。
所以最後是以五比四的結果結束了比賽。
十人的衣衫都已經汗濕,方霞手中抱着鞠過來給溫小六打招呼。
“今天的比賽很精彩,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下午的時候我再過來找你。”溫小六道。
方霞點點頭,轉身離去。
台上看了在比賽場上英姿飒爽的方霞的女子,此時見她跑過來,與溫小六說話時臉上帶着腼腆,不由都有些好奇。
等她準備回去的時候,就被人給叫住了。
有一個女生鼓起勇氣之後,便給了其他女生勇氣。
圍上去的女子越來越多,大家七嘴八舌的問方霞方才從什麽時候開始蹴鞠的,又問她多大了,可曾成親。
問題的内容逐漸越來越歪。
溫小六看着也沒有上前阻攔,隻笑着與長公主離開了。
“小六,我看你這蹴鞠隊,比起陳家、何家的那幾個小子也不遑多讓,假以時日說不定連皇家蹴鞠隊都踢不過她們。”
溫小六知道長公主這話是在誇張。
皇家蹴鞠隊是經專門訓練的,球員都是萬裏挑一,身體素質極好,又常年訓練,怎會是十來個練了不過一年多的小姑娘能比的。
不過對于方霞她們,她也沒想到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便能有這樣的效果。
而且剛才看大家的反應,應該都還挺喜歡這樣的運動競賽。
所以溫小六打算等書院的運作流暢之後便開始準備像這種類型的運動競技比賽。
就像是以前姨娘與她說的運動會一般。
不僅可以強身健體,也可以讓學生們在學習中放松放松。
溫小六在書院待了一整日,等學生們的入學考試都結束之後,這才回府。
謝安安一整日沒見到娘親,在謝金科懷裏也悶悶不樂的。
看見溫小六時,還發起了脾氣,賭氣不理她。
哄了半響,這才眉開眼笑的撲進溫小六懷中。
緊緊的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松開。
“書院那邊如何了?”晚膳時,謝金科問道。
“還算順利,就算有些小矛盾,有長公主在也無人敢鬧事。”溫小六笑道。
今日特地請長公主過去,起的便是這個作用。
不管書院内來的學生身份多高,但也都沒有能高過長公主的。
所以隻要有她在,便是那些女學生對書院的安排,抑或是其他女子有什麽不滿,也不敢鬧事。
“機靈鬼。”謝金科刮了一下溫小六的鼻子道。
被謝金科抱在懷中的安安見爹爹和娘親隻顧着說話不管自己,不由“啊啊”的叫了起來,還揮舞着小拳頭,努力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溫小六忙握住安安的手親了親,“安安今天在家乖不乖?有沒有鬧奶娘和白露她們?”
她說話聲音輕柔好聽,身上也是香香軟軟的,謝安安便要撲倒娘親懷裏,不想坐在爹爹硬邦邦的腿上。
誰知謝金科卻不慣着他,按着他的小肩膀,自顧自的吃着飯。
謝安安撲騰半天,身子卻動不了,有些奇怪的回頭去看謝金科,“啊啊啊”的沖他表達訴求。
“乖乖坐好,不然今日便不準吃飯了。”謝金科掃了一眼兒子道。
謝安安一聽不準吃飯,便忙收了小手,放在腿上,乖乖坐好,眼睛卻巴巴的看着面前餐桌上的菜色。
看一眼菜,又看一眼謝金科,示意自己乖乖的,讓謝金科夾菜給他吃。
他如今才七八個月大,雖然可以吃一點點輔食,但桌上的菜,他卻還吃不得。
謝金科便将他的訴求當做看不見,隻夾了菜給溫小六,慢悠悠的吃着。
謝安安看着爹和娘開心的吃飯,而自己隻能看着,整張小臉皺在一起,都快要哭了。
還是奶娘看不過去,要将謝安安抱過去喂奶。
誰知謝安安卻舍不得爹和娘,不肯要奶娘抱。
甯願這樣眼饞的看着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