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輕一覺睡到午時才醒過來,用了午膳先去找了厲明铎,之後才往溫小六的院子去。
隻是那會謝金科剛回來,正哄着溫小六,她也就沒見到溫小六。
等到第二天,京兆府的府尹上門,謝金科也沒去衙門,溫小六這才聽到這件事的全部經過。
隻可惜,府尹雖然将那院子的下人都給抓了起來,那個女子卻逃跑了。
而且她口中的另外兩個男子是誰,問了酒樓的老闆,一問三不知不說,還不依不饒的鬧着要告府尹無故羁押良民。
府尹沒辦法,最後隻好将人先放了回去。
這案子到這裏就好像無法再往前走了,而冉輕說的那兩個金發碧眼的外邦人倒是好找。
可找到了也沒用,如同雞同鴨講,誰也聽不懂誰說什麽。
就連找來的譯官,都被爲難的夠嗆。
府尹因此一個頭兩個大,今日上門就是想探一探謝金科的底。
馬上就要元宵了,他可沒工夫繼續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謝大人,如今這幕後之人找不到,依老夫看,不如先找個人将此案了結,以免耽誤了過兩日的元宵節,你看如何?”府尹大人道。
“府尹大人諸事繁忙,想要快點結案,金科心中自然明了,隻是府尹大人難道忘了,大雍朝律例嚴令禁止買賣養蠶缫絲的法子給外邦人,此事若一旦讓聖上知曉,咱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謝金科也不提冉輕被抓之事,隻說那買賣養蠶法子之事。
當然不是冉輕被俘不重要,而是在府尹的眼裏,冉輕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就不要再去糾結是誰抓走的,甯願息事甯人。
冉輕話裏的那個世家公子的男子,他也擔心真的是哪家的公子。
京城權貴多,萬一有所牽連,他一個小小的府尹,怕是到時候得罪了人,烏紗帽都要不保。
但是這買賣養蠶法子之事,卻不能敷衍了事。
若府尹不知道此事,那都還好說,可他明知此事,還想三言兩語的打發掉,那他就不止要摘烏紗帽了。
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府尹聽了謝金科的話,忍不住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此時滿心後悔,他就不該出面管這件事的。
但這時候說什麽都晚了。
府尹見謝金科不打算就此結案,也隻好跟着打哈哈道:“謝大人說的是,方才是本官一時情急想岔了。不過現在這案子進了死胡同,若是想查,怕是還得費些功夫。”
“那就辛苦府尹大人了。”謝金科順勢拱手道。
也沒有追着他要盡快抓到人的意思。
府尹大人見謝金科還算通情達理,臉上神色好了些許,告辭離去。
溫小六的書房内。
此時她正按照冉輕描述的那人的長相在作畫。
一刻鍾後,一張栩栩如生的畫像躍然紙上。
“是他嗎?”溫小六将宣紙遞給冉輕道。
冉輕看見紙上的畫像,微愣之後驚訝的點頭,“沒錯,就是他,一模一樣!”
溫小六聞言卻沉默起來,她認識這畫上的男子。
“白露,你去前頭看看府尹大人走了沒有。”
“是。”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冉輕問。
溫小六面色嚴肅,看向冉輕,“冉輕姐姐可知此人是誰?他是定國公旁支的嫡子,夏家的公子。”
“他既是定國公府的,那又爲何要與外邦人談生意?”冉輕詫異道。
溫小六又哪裏知道。
隻是她沒想到那位夏公子膽子如此之大,跟外邦人做生意不說,還膽敢光天化日之下就把冉輕姐姐給擄走,隻怕是這樣的事,他做了不止一回了吧。
想起之前她剛到京城沒多久,在寺内與他們一群男子遇上,那位林姑娘對他的癡情,以及他看自己的眼神,此時想起來還滿肚子惡心。
不過一會,白露就回來了,說是府尹大人已經走了。
跟着進來的還有謝金科。
溫小六見狀不再多問,直接将手中的畫像遞給謝金科。
“這是冉輕姑娘看到的那位世家公子?”
“沒錯。”溫小六點頭。
謝金科面上神色不變,“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們就别擔心了。”
“不過因爲牽扯到冉輕姑娘,隻怕是要委屈你在京城多待些時日了。”
“沒關系,事關國家大事,還是早些弄清楚的好。”冉輕道。
等謝金科出去之後,冉輕又與溫小六說起了自己的事。
“真的嗎?你想好了?”溫小六抓着冉輕的手高興道。
“嗯,想好了。與其一直這樣逃避,不如跟你說的,踏出那一步試一試。若是成功了,那就是我的幸福,若是失敗,我也不會後悔,頂多不過回到從前,好好經營書院罷了。”
溫小六見她真的想開了,很是替她開心。
“那你現在不能回去,厲公子怎麽辦?我看他一直都挺忙的,能在這裏這麽長時間嗎?”溫小六又問。
“他已經猜到我要多留些日子,所以他打算先回去,準備成親的事宜,等我回去之後我們直接成親。”冉輕笑的有些羞澀道。
“呀,既然這樣,那我得給你準備添妝才行啊!”
溫小六一想到冉輕也有了自己的歸宿,便滿心的歡喜,恨不得把自己的那點好東西全都給了冉輕做添妝。
跑進自己的庫房,挑來挑去,選了大堆的東西,比起當初給曹姑娘的還要多。
可是這樣還不滿足,又要去公中的庫房選。
冉輕見她好像要搬空謝家的架勢,忙哭笑不得的将人給攔住了。
“哪裏就需要這麽多了,不過是添妝而已,有一兩件就夠了,你别太誇張了。”冉輕道。
“一兩件怎麽能行!女子的嫁妝就是臉面,到時去了夫家有嫁妝傍身也不怕手裏沒銀子要看人臉色。”溫小六說什麽都不願意給少了。
冉輕因爲她是孕婦,不敢與她多争執,最後推來讓去,也還是拿了不少東西。
就連謝大太太和謝二少奶奶知道冉輕要跟那位厲少爺成親了,也送來了不少的添妝。
原本兩輛馬車就能回去的冉輕,現在怕是三輛馬車都裝不下了。
所以溫小六又開始琢磨幹脆找個镖局托镖把冉輕姐姐送回去好了。
隻是她這擔憂卻實屬多餘。
厲明铎走之前特地留了人下來,就是爲了護送冉輕回去。
溫小六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不忘揶揄冉輕幾句。
冉輕也沒想到現世報來得這麽快,先前還是她揶揄小六跟謝金科,現在就變成小六揶揄她了。
不過她臉上的高興是掩飾不住的。
很快,元宵節就到了。
謝家大大小小都出門放花燈去了。
摩肩接踵的街頭,熱鬧非凡,家家戶戶挂着的彩燈更是如同璀璨的銀河一般漂亮。
溫小六懷了身孕,謝金科雖然許她出門,但卻不許她在街上去逛的。
所以謝府的人,一部分跟着謝金科和溫小六去了賞燈的酒樓,一部分在街上跟着人流,走走停停,逛得開心。
“金科哥哥,我也想去猜燈謎。”溫小六看着下面漂亮的燈籠,嘟了嘴道。
“想要什麽燈?我去給你赢過來。”卻不說讓她下去的話。
溫小六沒了興緻,在凳子上坐下。
謝金科無奈,朝着春劍吩咐兩句,便見春劍笑眯眯的下樓了。
不過一會,就有一個挑着各色燈籠的貨郎上來了。
“這位夫人,小的這裏什麽燈籠都有,隻要您能猜中燈謎,就可以免費拿了回去。”那貨郎上來之後将各色燈籠一字擺開後滿臉喜氣的道。
溫小六巡視一圈,見有一個糊得漂亮的兔子燈籠,便指了那燈籠道:“那我猜這個的燈謎。”
“好嘞,您請稍等。”貨郎将花燈内的燈謎拿出來,遞給溫小六。
——日出前仍無語,日落後談得來。
溫小六看完笑了笑,緩緩道:“明人不說暗話。”
“夫人大才,正是‘明人不說暗話’,這是您的燈籠,請拿好。”那貨郎将燈籠遞過去,又把燈謎拿了回來。
“不知夫人可還要繼續猜?”
貨郎半點不心疼這送出去的花燈。
搭在腰間的手,摸到那一張二十兩的銀票,臉上的笑是怎麽都落不下來的。
他這燈籠大多都是自己糊的,一共加起來也不過幾兩銀子的本錢,現在一下子得了二十兩銀子不說,這位夫人一看也不可能真的将他全部的燈都給留下,說不得剩下的還能再賣幾個錢。
他這生意做得,可比其他人省心省力多了。
溫小六見他會讨趣,就又猜了兩個,最後得了三個燈籠,過了瘾,便揮手讓人退下了。
“金科哥哥,給你一個。”溫小六喜滋滋的遞過去那個走馬燈。
“嗯,很漂亮,謝謝娘子。”謝金科狀似認真的道。
溫小六便跟着笑。
靠在謝金科身上繼續望着樓下的燈會。
亥時的時候,皇宮那邊準備了煙火,炸開的煙花像是開在夜空中斑斓的春花一般,美麗絢爛。
好一會才結束。
皇宮裏的煙花放完了,這才開始各家的。
溫小六摸了摸肚子,有些困倦,謝金科便帶着她回府。
一連七日,冉輕的事有了結果,夏公子被關進了大牢,那三名外邦人也被強制遣散,離開大雍朝。
而他們原本想要來到大雍朝之後偷回去的養蠶缫絲技術也竹籃打水一場空,不得不灰溜溜的走了。
冉輕這個時候也要離開京城了。
書院那邊早就開學,她作爲院長再不回去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
而且厲明铎離開前特地交代過讓她事情一結束便回去,她也很想念厲明铎,所以沒有再停留,帶上越來越多的東西離開。
将冉輕送走之後,溫小六心情不好了幾日,直到謝大老爺過來,這才打起精神。
溫府那邊卻因爲溫家老太爺去世,大老爺和二老爺都要守制三年,所以他們交接好工作之後,一家人便扶靈回金陵。
溫懷良也跟着回去了。
在路上的時候,他們還碰到了上京的謝大老爺。
因是家裏的親家,溫綸和大老爺都上前打了招呼。
也是這時候,溫綸才知女兒有了身孕,隻是他作爲外祖父,怕是三年都見不到自己的外孫了。
拉着謝大老爺的手,說了好些唠叨的話,這才放人離開。
謝大老爺到了京城,進府之後見到溫小六氣色還算不錯的樣子,也放心不少。
他如今已經六十出頭了,身體早就大不如前,但比起一般同年紀的人看着還是要年輕許多。
溫小六肚子裏這個孩子,是他最小的孫兒,比起重孫來說,還要得他重視。
若不是因此,也不會不顧辛勞特地上京來了。
“對了,老大估摸着今年六月就能回來了,到時候還能趕在孩子出生之前,你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到時讓老大從南越那邊帶回來。”謝大老爺親切的問溫小六。
溫小六搖搖頭,“家裏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我也沒什麽想要的,謝謝爹。”
“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你跟着金兒東奔西跑的,受了不少苦,想要什麽千萬别客氣,金兒給你弄不回來,還有你大哥他們呢,若是你大哥二哥他們也沒用,還有你爹和你祖父在呢,不用擔心。”謝大老爺說的很是豪邁,仿佛這天底下的東西,隻要他大手一揮,就都能弄來一樣。
溫小六雖然哭笑不得,但心中卻感動不已。
想了想之後,便道:“既然如此,那我想出海去看看,也可以嗎?”
她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謝大老爺,滿是期待。
謝大老爺聞言愣了一下,看到妻子掃過來的眼神,摸了摸鼻子道:“你,你這懷着身孕呢,出海危險的很,還是在家先好好養胎吧,等孩子出生了再說,再說。”
“那行,爹别忘了。等孩子出生之後,我就帶着孩子跟大哥一起出海去看一看,也不知海外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呢。”雖然聽喬瑟琳說過不少,可畢竟沒有自己親眼見過,想象中的東西,跟現實感覺到的自然不一樣。
謝大老爺被妻子擰的不敢說話,也不敢動,最後隻好呵呵呵的尴尬的笑。
“小六,快來吃水果。爹從金陵帶過來的淮南橘子,可甜了。”謝二少奶奶打了圓場,将話題岔開去。
拿了剝好的橘子遞給溫小六。
“謝謝二嫂。”隻是她才吃一口,不知爲何卻有一股反胃的感覺上湧,哇的一聲就全都吐了出來,連帶着早膳和午膳也都吐了。
直到胃裏沒了半點東西,這才結束。
旁邊的謝大老爺都吓傻了。
“這,這怎麽會吐了?”
謝大太太也沒想到前兩個月都沒什麽反應,現在卻突然有了孕吐,七手八腳的招呼人來收拾,又問溫小六可要吃些什麽,讓廚房的人去做。
溫小六此時卻沒有了半點食欲,肚子裏空空如也又餓得慌,拿到面前的食物隻要一入口就開始吐,她都不知道肚子裏這個孩子到底想怎麽樣。
謝金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徹底沒了力氣,整個人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