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又與趙侯爺吵架了?”溫小六一進屋,就見趙姑娘此時眼眶紅紅的,一臉的委屈。
趙姑娘不想溫小六爲自己擔心,壓下情緒,搖搖頭,努力揚起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容:“不是,我是打算來跟着方霞姑娘學蹴鞠的,我已經與父親說過了,這段時日我就住在小六姐姐你這裏了,小六姐姐你可不許嫌棄我。”
“你來陪我,我自然高興的很。”溫小六見她不提,也就不多問。
吩咐丫鬟上茶,又與她說起方霞這些時日在做什麽。
還說起自己又找了一個天賦不錯的姑娘,兩人除了讀書認字以外,便在練習蹴鞠,如今已經算是小有成效了。
說起這個,趙姑娘便将先前的那些委屈抛之腦後了,忙問起詳細的情形來。
“我與你說不清楚,不如你自己去看吧。”溫小六說着便站起身,帶着她往小珠的院子去。
現在時辰還早,小珠和方霞幾人,正與夫子一起,在院子内做早課。
他們的早課不是誦讀詩書,而是打拳。
這套拳是逍紅教他們的,能鍛煉身體。
這段時日,因天冷了,小珠總不願意出門,便連往日的蹴鞠玩耍,也不怎麽有興緻。
溫小六便想了個法子,讓他們早上的時候做半個時辰早課,讓整個身子暖和起來,這樣也有精神學習了。
聽了溫小六的解釋,趙姑娘不覺來了興趣,也跟着他們一起耍起拳來了。
這套拳與太極拳稍有不同,但大小老少都适宜,動作也很簡單。
趙姑娘許是因爲趙旦的緣故,對于這方面學的很快,不過一會,便有模有樣了。
溫小六見她心情似乎好了起來,便轉身往外走去。
又吩咐白露去與廚房說一聲,一會多準備一份碗筷。
見溫小六要走,原本趴在角落裏瞌睡的大黑,一個鯉魚打挺,沖了過來,拼命搖着尾巴亦步亦趨的跟着溫小六。
摸了摸大黑的大腦袋,任由它撲在自己身上。
“走吧,今日我帶你出去遛一遛如何?”說完讓人将它的繩子拿了過來,牽着大黑便出了府門。
謝府因占地面積大,若隻是繞着圍牆轉一圈,也需要不少時間,溫小六便也不去其他地方,牽着大黑便圍着謝府轉悠起來。
她身後未曾跟着丫鬟,一人一狗也不趕時間,便是走到有些昏暗的巷子,有大黑在,溫小六也不害怕。
“汪,汪汪,汪汪汪。”
大黑突然吠叫起來,扯着溫小六往前走。
等溫小六走到跟前,隻看見兩個迅速離開的背影。
一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披風,頭上戴着帽兜,身量比一般人都要高些。
另一人則是普通身高,一身青灰色衣衫,走路時有些羅圈。
兩人從不同的方向離開,大黑還想追上去,卻被溫小六拉住了。
蹙眉看着二人離開的方向,兩邊都可以通向主街。
這二人做賊心虛的樣子,怕做的不是什麽好事。隻是她看背影并不認識二人,便是追上去,也沒什麽用。
拉着大黑,沒了心思繼續,轉頭往回走去。
進了謝府之後,将大黑送到小珠的院子,又讓人給它準備了早飯,這才往膳食廳那邊去。
小珠、趙姑娘自然是要與謝大太太和她一起用膳的。
而夫子和方霞幾人,一般都是分開用膳。
謝大太太見趙姑娘在這裏,也沒多問,隻很慈愛的讓她在這裏多住些日子,有什麽需要的,隻管與小六或是管家說。
用過早膳之後,趙姑娘就被安排着與方霞他們一處。
而溫小六讓人傳消息給溫大老爺,她要帶着資料往國子監去,讓大伯帶着那四人也一起過去。
這個時辰,國子監内的學子正上課,溫小六也不用人通傳,直接帶着丫鬟往秦祭酒處理公務的院子走去。
“這位夫人,不知您找哪位?這裏是國子監,一般女子是不許入内的。”
溫小六停下腳步,向後看去,就見一個頭戴介帻,一身長衫的書生,面帶詫異的看着自己。
見她轉身,臉上突然染上一抹暗紅。
“這位先生誤會了,我有些事找祭酒大人,并不是不知國子監的規矩。”溫小六看向那書生道。
那書生聽她是找秦祭酒,想着會不會是先生的千金,隻是不知原來先生的千金長得如此絕色麽?
心内暗地想了不少,面上又道:“夫人誤會了,小生乃書院學子,并不是夫子。不過,夫人想必是第一次來國子監,可需小生帶您過去?”
佳人雖已嫁人,但若能與其同行一段路,那也是好的。
溫小六看向那學子,心内想,他是不是也不願意與外文班一起學習的其中一人。
若是知道自己今日來就是爲了外文班之事的,會不會後悔說出來的話。
微微一笑,點點頭,“那就勞煩這位學子了。”
“夫人客氣。”
二人互相施禮客氣一番,這才往前走去。
“夫人今日運氣很好。祭酒這幾日異常忙碌,有許多時候都不在國子監内,今日恰好因到了月尾,國子監内事多,祭酒便是不想留下,也要留下了。”書生與溫小六離得有些距離,說話時溫文爾雅,看着倒讓人覺得挺舒服的。
跟在溫小六身後的白露不由掃了一眼那人。
那書生卻正好眼神也落了過來,正與白露視線對上,二人又慌忙避開,臉上都紅了。
書生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異狀,内心暗想,這位夫人長得天人之姿,沒想到身邊的婢女,也如此秀雅美麗。
而白露卻難得露出羞赧,垂下眼眸,不敢再亂看。
溫小六今日會帶白露過來,也是因她讀書識字,且是她細心栽培出來的,卻沒發現這書生與白露間的小插曲。
将人帶到目的地之後,那書生離開之前,餘光還不忘看了看白露,卻見她垂着腦袋,目不斜視,隻一心看着前方,不由有些失望。
心下想着一定要去打聽打聽祭酒大女兒身側的那名丫鬟叫什麽。
他自己是寒門出身,對門第并無要求。
想來那婢女既是祭酒女兒身邊伺候的,耳濡目染定然也懂些詩詞,若是能與她說上幾句話就好了。
男子邊走邊思慮着,也未看清前面有人過來了。
差點就撞了上去。
溫小六帶着白露進了祭酒的書房後,便與他說起今日來的目的。
祭酒原以爲她是要用手抄的,沒想到卻是要刻印。
可這樣稀奇古怪的文字,便是他們國子監的刻印先生做過多年,也不一定能做的完美。
秦祭酒有些猶豫起來。
而且他也擔心,那些老古闆願不願意嘗試新的東西。
“小六丫頭啊,你這個東西,伯伯不能給你打包票他們一定能做好。不過伯伯可以先帶你過去看一看,一會你可以自己與刻印的先生溝通一番,看看到底該怎麽做才好。”秦祭酒語氣婉轉道。
“那邊有勞秦伯伯了。隻是因此事是我與溫尚書一起負責的,便還要等溫尚書過來再說。”
因此事乃公事,溫小六自然不能叫大伯,而是喊了溫崇的官位。
“那行,那就等一等吧,無妨。”
等溫崇和那四名先生的功夫,二人便又探讨起秦祭酒的書來。
“按照你說的,我跟我女兒卿言解釋了一番,她也覺得你那說法好,很是高興,還想着若是有機會,能見你一面才好呢。”秦祭酒笑道。
語氣間,對自己的女兒很是驕傲。
“小六也曾聽聞祭酒大人有兩個女兒,皆是名滿京城的大才女,若是能見到卿言姑娘,自然也是小六的榮幸。”
“哈哈哈,好好好,既然你們二人彼此相投,不如過兩日,小六丫頭去我府上賞菊花如何?”秦祭酒道。
這個時節,除了各府會舉辦菊花宴之外,官府也會承辦比較盛大的菊花展。
從九月初開始,一直到十月初結束。
因十月初已經很冷,菊花也大多開始凋謝,自然不好繼續。
溫小六平日太忙,這些事情哪裏有功夫參與。
此時聽祭酒誠意邀請,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況且她也确實有些好奇祭酒的女兒,是不是如傳說中那般才華斐然。
二人又說了會閑話,溫崇便帶着那四人進來了。
溫小六将人互相介紹一番,這才往刻印的院子去。
刻印的地方是專門修建的一個大院子,平日裏旁人是不許進入的。
“溫大人、小六丫頭,這位就是我們這刻印最有經驗的年師傅了,你的東西,最後還得讓年師傅看過,沒有問題之後,才能确定刻印。”
溫小六見面前的年師傅,約莫六十歲左右的年紀,人有些瘦,雙頰凹陷,雙眼矍铄,隻是面色嚴肅,人看着有些不大好相處。
溫小六似也不在意,沖着這位老師傅施了施禮,之後便讓白露将東西拿出來。
“年師傅,您看,這就是我需要刻印的書本。”
那年師傅接過溫小六遞過去的書,翻開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小字,不像是用毛筆寫的,他年紀大了,眼神有些花,将書拿遠了些,這才能看清上面寫的什麽“鬼畫符”。
“沒法印!”說着就将書甩給溫小六,轉身就要走。
秦祭酒忙将人給拉住,“老年,你這才看了一眼就說沒法印,好歹也說清楚不是。”
年師傅有些不耐煩的看了一眼秦祭酒,這才道:“活字印刷怎麽回事難道你們不懂?”
“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
“就這還要我來給你們解釋?”
“到底是你們讀的書多,還是我讀的書多?”
“你們那些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不成?”說罷就甩開秦祭酒的手,冷哼一聲,不再理溫小六幾人,打算回去幹活。
“年師傅且慢,我知道年師傅的意思。隻是我想問一下,若是我能将這組成單詞的字母寫下來,年師傅是否就能刻印?”溫小六道。
這裏的人除了那位年師傅,或多或少都知道單詞和字母是什麽意思。
但那年師傅聽完,卻不用溫小六解釋,便明白了,“若是如此,自然能印。”
“不過你這個書,每個字寫得太小,既然是木刻,我們不可能做到這麽小,不然就會不成形了,所以你要麽改變尺寸,要麽别印了。”
他說話的語氣還是硬邦邦的,好像在生誰的氣一般,但溫小六卻不在意。
她先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現在這位年師傅能提出來,說明他是真的知道該怎麽做。
“這個自然可以,隻不過卻不能放大太多,不然一本書下來,也刻印不了多少内容。”溫小六也沒有完全退讓。
那年師傅聽完,擡眸瞅了一眼溫小六,眼神突然就好像沒那麽針對了。
“行了,你把那個什麽組成單詞的子母還是啥的東西放在這裏,三日後來去樣品,若是覺得可以就印,若是不行,那就被再來找老夫了。”
溫小六聞言一喜,忙施了一禮,“如此便多謝年師傅了。”
說完又讓白露從她的書包内,拿出另外一張由宣紙寫好的二十六個字母來,上面大小寫都有,一共五十二個。
那劉然幾人見了,也覺得有些稀奇。
他們學這外邦文的時候,基本都是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學習,根本就未曾單獨學過這個字母。
先前看縣主準備好的課本的時候,實則有些内容并不懂,心内忐忑,好在縣主并未問起書中的内容,四人能過試題,也算是誤打誤撞。
年師傅伸手接過來之後,大緻掃了一眼,就将宣紙折了起來,收進袖子。
見幾人還站在這裏,不由瞪眼,“你們還在這裏幹什麽?還不趕緊滾,别耽誤我們幹活!”
秦祭酒見狀,摸了摸鼻子,忙帶着幾人出去。
“溫大人,真是抱歉,年師傅年紀大了,脾氣一直都這樣,您别介意。”
“秦大人說笑了,貴以專的道理,本官還是懂的。難得這位年師傅幾十年如一日的專心緻志于刻印上,有些脾氣也能理解。”溫崇脾氣很好的笑道。
“下官一直聽說溫大人心胸寬廣,性格溫和慈善,今日也算是讓下官深有體會了。”秦祭酒拱手笑道。
他這話,初聽好似在諷刺一般,可再看他臉上的神色,又真誠無比。
溫崇知他說的是内心話,謙虛兩句,也不計較。
從刻印所出來,正好到了午膳的時辰,學子們都下學了。
秦祭酒便問他們要不要去國子監的飯堂嘗一嘗這裏的飯菜做的如何。
幾人自然應好。
一來溫小六以前隻聽姨娘說過,有的學校提供飯堂,到飯點時,會有許多學子蜂擁而至。
而在飯堂,又有各種各樣的美食可供選擇。
所以她自然對飯堂好奇不已。
而李然四人,卻是因自己居然有一天能進入國子監,做夢都沒想到,心情激動不已,能去飯堂,更加高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