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不必擔心,你們隻管做夫子教授他們學外邦文,至于學習的教案書本,我會準備好。”
“幾位隻需按照我給的教案來教授學子們學習即可。”溫小六笑道。
李然還是有些忐忑,看向溫小六,“可是,我們幾個都從未做過夫子,而且,說句實在話,我們讀的書也不多,這樣要怎麽教那些書生?”
“對啊,少奶奶。您别看我們都會說那外邦文,但論教書做夫子,我們怕是,不太行”
溫小六見四人似乎都有些打退堂鼓的樣子,也不惱,“四位先請坐。”
待人坐下,又讓丫鬟上茶,見他們情緒穩定了些,這才緩緩道:“四位的情況,家中管事預先也與我說過一些。”
“先前在寫信給南越那邊時,我便提前交代過,需要找識文斷字的譯官,所以想必幾位都是讀過書的。”
“而外邦文與漢文不一樣,需要教授的方式方法同樣不一樣。”
“我不需要諸位能夠将論語、中庸等四書五經如同科考的學子一般,熟讀通透,唯一要求的,便是諸位能夠将自己會的外邦文,可以用漢文表達出來。又或者說,你們所會的漢文,能夠用外邦文表達出來,這樣便夠了。”
“而且,我再與幾位通個氣,這外邦文的學習,并不隻局限于讀書人。若有從未讀書識字過的人,想要學習外邦人,我們也是會接收的。這樣一來,幾位除了要教授外邦文之外,還要同時教授漢文。”
“這樣雖看似有些困難,但實則因其從未學過讀書識字,還是一片白紙,所以幾位在教授時,反而會更加輕松一些。”
“不知幾位覺得如何?”溫小六說完之後,靜靜的看着幾人。
那李然自覺作爲年長者,便又站起來回話:“若按少奶奶所說,雖辛苦些,自然是沒什麽問題。好歹開蒙學子,我們開始能教的。隻是不知可否能看一下少奶奶做好的教案?”
“自然可以。”溫小六點點頭,讓行露去拿。
教案是一套,除了有上課需要用到的書本以外,好友轉門做好的作業本。
書本一共兩種,一個是專門用來教授嘴基礎的字母既單詞學習,另一本則是用來教授學生們用學習到的單詞寫文章。
至于作業本,自然是根據每一節所學内容,來編寫的。
幾人翻看好一會,見裏面内容清晰明了,而且有些地方還做了漢文與外文的對照,便是他們有些地方不甚清晰,也一眼就能明白其中意思。
不由覺得這位少奶奶着實用心了。
現下便是想要拒絕,都做不到了。
“少奶奶,我們,我們決定答應您。”李然帶頭道。
溫小六示意行露将東西收回,微笑點頭,“既然如此,還請四位先做完我準備的試題,等我與禮部尚書共同探讨過之後,再決定幾位的教學如何?”
四人連忙點頭答應。
溫小六便讓行露将試題分發給他們,限定一個時辰内結束。
她此時還有事情要做,就沒有留在屋内,而是讓行露和霜降在屋内看着。
一個時辰後。
溫小六拿着四人的試題進行批複。
她沒想到,得分最高的,居然會是年紀最小的王輝。
沒有直接告訴他們各自的分數,而是又單獨将人叫入隔壁的房間,開始測試四人的口語交流。
不過是一些很平常的對話。
如你吃飯了嗎?吃了些什麽?味道如何?等等這一類很生活化的問題。
溫小六根據四人的對答流暢程度打了分之後,便讓行露通知先讓他們回去,三日後再行通知他們。
等人走後,溫小六拿上東西往溫府去了。
國子監。
“聽說皇上打算在國子監裏開設番邦文學習班,這個你們知道嗎?”
“哼,我父親前兩個月便說起此事了。隻是我見一直未曾有什麽動靜,便也未曾在意。誰料昨日父親回到家中,又說起此事,我才知原來不是空穴來風。”
“齊兄,我還聽說皇上打算讓未曾讀過書,隻要願意學那外邦文的,都能入國子監學習,此事可當真?”
“十有八九是真的。”
話音落下,圍在一處的幾名學子同時滿臉嫌棄。
“雖說窮山惡水才出刁民,可這大字不識一個的人,跟咱們一起入學,成何體統?”
“就是啊,誰知道那些人是什麽出身,若是入了這國子監,到時發生什麽事端怎麽辦?”
“你們問我,我問誰去。我也不想那些人進來,但國子監是皇上的,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你們若真覺得不滿,也别跟我抱怨,直接去找皇上就是。”
“齊兄,話不是這麽說,我們也沒怪你,隻是大家這不是沒了主意嗎。你也說了,你不想讓那些人來跟咱們一同讀書,那大家的目标便都是相同的,現如今該做的,就是想想怎麽才能讓皇上打消這個主意才是。”
“你說的輕巧。你以爲現在的皇上還是先皇呢,你要想讓皇上打消主意,我告訴你,你還不如先去找福昌縣主來的更快些。”
“這是爲何?”其中一人問道。
“因爲皇上就是讓福昌縣主與禮部尚書一起負責此事的。且先前那三名外邦人在殿上羞辱我朝之事,你們都知道的吧?若不是福昌縣主将其氣焰打壓下去,現在還指不定那群人如何笑話我們呢。所以皇上便言明此事讓福昌縣主來做。正好福昌縣主又在經營女子書院,這樣一來,不也算是名正言順?”
“但,但福昌縣主到底是女子,怎好與國子監牽連?”他們雖然覺得福昌縣主那時候在大殿上爲大雍朝争了顔面,但也不代表他們就認同這國子監的事,能讓一個女子做決定了。
“是啊,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福昌縣主成婚已有一年多,不在家相夫教子,做這些與男子相争的事情做什麽?”
那位齊兄看了一眼說話之人,冷哼一聲,“你們倒是會說風涼話。當日若不是福昌縣主,你覺得你們誰能站在大殿上,與那幾個外邦人你來我往的對話?又或是能将那從未見過的樂器,一曲便讓他們心服口服?”
他雖心内也不喜歡與那些泥腿子同處一個書院,但不代表人家福昌縣主做的事,就能被抹殺了。
隻不過,他也實在想不通皇上到底是怎麽想的。
國子監乃皇家書院,這裏面讀書的人不是顯貴就是未來的國之棟梁。
而那些連學都未曾上過一日,甚至連字都不識的,雙方之間若是碰上,定然會升起矛盾來,難道皇上就沒想過嗎?
“齊兄說的話,我們心裏明白,隻是這與國子監的開辦那什麽外文學習班完全是兩回事。”
“我們也不是不願意開設這樣的班級,但爲何要讓一群不識字之人來此學習?難道我們這些人就不能學了嗎?若是已經有了我們,又何苦還要去招攬那些人呢?難道他們能比我們學的更快、更好一些嗎?”那學子說到最後一臉鄙夷。
齊姓男子此時卻懶得再與他們争論,覺得浪費時間。
與其在這裏做些無用功,倒不如去溫習溫習書本。
明年春闱沒多久了,到時也能考個好成績。
衆人見他離開,自己又讨論不出個好辦法,跟着散開了。
隻最後落下的二人,還在竊竊私語。
“不如咱們幹脆想個辦法讓那群人沒辦法入國子監如何?”
“什麽辦法?”
那人在同窗耳邊耳語幾句,同窗面色有些遲疑,“這樣不會出事吧?”
“放心吧,隻要咱們當心些,不會有事的。”
“那就咱們倆去嗎?”
“當然不是,此事參與的人越多越好,到時便是皇上怪罪下來,牽扯的人多了,他也不好做太重的懲罰。”
二人說定之後,也離開了回廊。
國子監的祭酒,此時坐在屋内,也正煩惱此事。
他是東陵先生的學生,算起來也勉強能算半個溫小六的師兄。
此事既然是溫小六負責的,現如今書院裏的學生又怨氣頗重,還是得想個法子才是,若不然出了事可就麻煩了。
“明達。”
“先生。”
“你去看看,戶部那邊金科可下衙了。”
“是。”
等人出去之後,不多一會,又有人過來回禀,說是今日在書院的蘭園回廊内,有七八名書生因外文班一事,義憤填膺,似乎很不喜。
祭酒聽完,心下暗歎,此事真是個大麻煩。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會想辦法。”
溫小六從溫崇那裏回到謝府,太陽已經西斜。
剛進府,卻聽下人說謝金科回來了。
溫小六有些訝異,沒想到今日謝金科回來的這麽早。
“金科哥哥在書房嗎?”
“回少奶奶話,在書房呢,與少爺的大師兄一起。”霜降笑道。
想起少爺的大師兄年紀都快能做他祖父了,就有些好笑。
“大師兄?那不就是祭酒大人嗎?”
“正是呢,奴婢聽到春劍喊那位大人叫秦祭酒,想必就是少奶奶說的祭酒大人吧。”
溫小六聞言便不再多言,換了一身衣衫,便準備轉身去自己的書房。
剛出房門,卻看見春劍過來了。
“少奶奶,您回來了。”
溫小六看着春劍,微笑道,“你不去伺候少爺,怎麽到這裏來了?”
“是少爺讓奴才來請少奶奶過去一叙呢。”
溫小六微愣,心内便猜那祭酒大人怕是今日來此時爲了找她的,點點頭答應。
已經快十月的天氣,屋内此時雖未曾燃着炭爐,但卻燒了香爐,比起屋外還要暖和些。
“秦大人。”
“福昌縣主。”二人相互見禮一番,這才坐下了。
“聽聞今日縣主在與那幾名譯官做測試?”秦祭酒樂呵呵的撫了撫長髯道。
“正是,既要做夫子,又是外邦文,總不好沒有個章程。”溫小六笑道。
“縣主說的不錯,教書育人是大事,不能馬虎。隻是不知縣主是如何測試那幾人的?”祭酒似乎很好奇的模樣道。
溫小六聞言便讓霜降去将她給那些人測試的試題拿過來給祭酒看一看。
順道将那些做好的書本和教案也一起拿過來。
等的這一會功夫,溫小六便問起了國子監那邊的情況。
既然夫子和課本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現如今自然就是授課的教室了。
“這教室一事倒好說,國子監内現下空着的教室還有幾間,隻是老夫今日來,是有其他事想請縣主幫忙。不然若是此事解決不好,怕是到時就算外邦文的學子和夫子進了學堂,怕是也會出問題。”秦祭酒收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
溫小六見他面色如此嚴肅,自然也端肅了些,“您請說。”
秦祭酒便将國子監内現在那些書生的怨氣與态度委婉的說了一番。
“此事說來本該是老夫的責任,老夫作爲祭酒,自是應該管束下面的學子與夫子,不應讓他們如此作爲。隻是縣主應當也知道,國子監内的學生,非富即貴,且大多心高氣傲,若不能給個合理的解釋,他們怕是不會服從管束。”
“因此事又與外邦課有關,老夫便想着,縣主這裏會不會有什麽好法子,能夠将将這群學子心内的怨言打消,且心服口服的願意與外邦文課堂一起學習。”
秦祭酒說的很誠懇,溫小六便是心内不喜那些學子的做派,也無法對祭酒擺出不滿的臉色來。
“祭酒大人說的我大約也能理解,隻是這學習外邦文,原是爲國爲民的好事。既然這群學子能夠入國子監,想必都是各地頂尖的人才,既如此,朝廷花費大力氣培養他們,讓他們将來科舉入仕之後,能夠爲國分憂,爲百姓解難,這外邦文班的開設,也是爲了朝廷能夠更好的與外來人士交流,怎的如今這群學子卻想不明白,反而阻攔這樣爲國爲民的好事呢?”
她雖能理解秦祭酒,但卻不代表她能理解那群學子。
至于他們心中打的什麽算盤,她自然一想便知。
大多數學子,總覺得自己做了讀書人,入了國子監,便好似高人一等一般,那些原來與自己一般,同爲普通百姓之人,就沒了資格再與自己同處一室。
這樣的人,被利益熏染,虛榮心漸盛,忘了根本,便是日後入了朝堂,怕是也大多都會走向歧途。
所以溫小六說這些話的時候,不針對秦祭酒,卻針對那些學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