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溫小六正洗漱時,管家過來回話,說書禮部侍郎胡大人來了。
停下洗漱的動作,溫小六蹙眉,胡大人怎麽這個時間就過來了?
“少奶奶,管家說那位胡大人面色似乎有些着急,怕是出了什麽事。”白露道。
“我知道了。”溫小六放下手中的布巾,讓白露随意給自己挽了個發髻,在梳妝盒中撿了根素淨的簪子插在頭上,便往外走去。
早膳也顧不上了。
“胡大人。”
溫小六說完看了一眼他旁邊桌案上放着的琴盒。
“縣主,下官是來請罪的。”
“發生什麽事了,胡大人面色這般眼中?”
“這琴昨日縣主的婢女送到下官府上之後,因出了些變故,原本開着的鎖不小心被鎖上了,下官連夜找了鎖匠過來,一直到快要五更,這才将鎖給打開。”
“隻是打開之後卻發現,這琴”胡大人面色難看的繼續不下去。
溫小六沒有逼問,而是示意白露上前,将琴盒拿了過來。
小心的打開琴盒,拿起裏面放着的琴。
表面看上去,琴并沒有出什麽大問題,隻是當她翻看到琴頭的位置時,這才發現琴身上磕掉了一小塊漆,雖然不明顯,但若是讓那幾位外邦人知道了,定然不會罷休的。
溫小六将琴放下,“胡大人打算怎麽辦?”
“這琴是下官沒有保管好,下官有責任,隻是現下最主要的是今日下午要怎麽與那幾名外邦人交代。”
“若是真的輸了琴,且最後還讓他們發現琴身上出現了瑕疵,怕是不會好應付。”禮部侍郎臉上帶着悔恨道。
“既如此,不知胡大人可想好怎麽赢了嗎?”溫小六好似不着急的樣子問道。
胡大人見溫小六淡定的模樣,不知爲何,也跟着沒了剛到謝府時的緊張焦急。
“此時下官來拜訪縣主,正是有事想要拜托縣主。”胡大人拱手道。
“胡大人想請我丈夫幫忙?”溫小六微微笑着問道。
“不錯,謝大人乃金陵才子,又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于音律一事上,聽聞造詣也頗高,若是能請動謝大人,自然是再好不過。”
“隻可惜,這幾日因戶部那邊事務繁忙,整日早出晚歸,便是我都難砰上,胡大人若真想請我夫君幫忙,怕是得去找戶部尚書大人才是。”溫小六出言道。
戶部最近有事發生,作爲禮部侍郎,胡大人自然也有耳聞。
但現在外邦事宜,自然要比戶部之事來得重要的多,所以胡大人聞言之後便拱手轉身急忙往戶部去了。
那琴也未曾帶走,而是留在了溫小六這裏。
“少奶奶,您不會真的打算讓少爺去學這一兩個時辰,然後進宮彈給那外邦人聽吧。”不知何時進屋站在旁邊的芒種問道。
“此事不是我如何打算,而是看金科哥哥如何打算。”溫小六其實并不覺得謝金科會答應此事。
在外邦人面前掙回顔面确實很重要。
但一個從未接觸過這種樂器的人,兩個時辰的時間能學成什麽樣?
就算金科哥哥聰慧非常,但與那位明顯練習過很長時間的愛德華肯定是不能比的。
此事若真想赢,怕是最後還得自己出手才行。
昨日會找那位叫威廉的男子提出寬限一日,其實也是爲了給自己和大雍朝一條後路。
若是侍郎大人真的不能讓那三位滿意,那就隻能自己出手了。
溫小六将此事放下,用過早膳後,“霜降呢?”
“在小珠姑娘的院子呢,一早便帶着那位方霞姑娘往小珠姑娘那邊去了。”芒種有些氣呼呼的道。
“那丫頭,對方霞姑娘的事倒真的上心。”
“可不是,奴婢早上說讓她幫忙去采些山茶花來放在屋内,她就當沒聽見,轉頭就跑了。真是,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芒種不滿的咕哝。
溫小六聽她這話,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胡說什麽呢。”
“對了,你明日備些吃食,我要去一趟青龍寺。”
“是,少奶奶。”等芒種走後,溫小六便帶着白露往小珠學習功課的院子走去。
還未到近前,便聽到屋内傳來朗朗讀書聲。
小珠稚嫩的嗓音與方霞微沉的聲音融合在一起,倒有些像是兩種不同的樂器交相輝映。
溫小六在外面站了一會,見裏面的人學的認真,便也不去打擾。
戶部衙門。
“謝大人,此事乃爲國分憂的大事,自當以此爲重,還望謝大人能夠先放下戶部之事,幫忙解決此事才好。”禮部侍郎跟在謝金科身後來回轉悠着道。
“胡大人,那三人有心爲難,便是在下天賦再高,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你覺得在下又怎能赢得過一個聯系過無數次之人?”謝金科将手中沾滿灰塵的賬冊拍了拍道。
那灰塵被謝金科拍的滿處飛舞,胡大人忙擡起衣袖揮舞兩下,着急道,“如今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謝大人想必也不想看着我們大雍朝在那勞什子的外邦人面前丢人吧?”
“胡大人,在下還是那句話,别人若有心想要爲難,你此時便是将孔聖人請出來,怕是也無可能赢的。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你能找到一位同樣學習過無數次那外幫琴彈法之人,又或者,你能讓那三位改變主意,不再有意爲難。”
胡大人聞言皺眉,與其研究怎麽赢過那位叫什麽華的男子,是不是讓他們改變主意反而還來的更快?
畢竟昨天聽縣主的意思,那三位似乎挺喜歡大雍朝的美人的。
而縣主推薦的那位玲珑姑娘,他雖沒見過,但也聽過此人的名聲,不止長相美豔,聽說心思聰慧,若是能讓她去周旋一番,說不定還能有些效果。
胡大人在旁邊沉吟思索着。
謝金科卻将心思放回了面前的賬冊上,未曾再看胡大人一眼。
不過一會,胡大人便又匆忙離開了。
下午,溫小六換上了縣主的朝服,坐上馬車,拿着那琴盒往宮門去。
“縣主。”宮門口還是昨日的那小太監正等着迎接。
“公公,那幾位可都到了?”溫小六問。
“到了幾位,不過那三位外邦之人還未到。聖上發了話,今日要設晚宴款待那幾位外邦之人,所以在場的除了昨日的那幾位之外,朝中大員也會悉數到場。”
溫小六有些意外,皇上怎麽會想要設晚宴的?
果然,小太監說完之後,便帶着溫小六去的方向與昨日不同。
此時天色還早,晚宴自然還未到。
所以溫小六到的時候,人還不多。
皇上也不在殿内。
溫小六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轉頭看了看,發現禮部侍郎也沒到。
眉心微蹙,低下頭去,不知在想什麽。
“呼,累死爺了。”
“三叔?”
“你這丫頭還知道我是你三叔?你知不知道你昨天那句話把你三叔我坑成什麽樣子了?你看看你三叔我這遭受摧殘的模樣,你就知道我有多慘了。”謝三爺指了指自己的大黑眼圈,沒什麽力氣的道。
溫小六順着視線看過去,原本容光煥發的謝家三爺,此時确實有些精神不振。
“三叔不是帶着那三人去熟悉京城了,怎麽變成這幅模樣了?”溫小六心裏沒什麽愧疚的道。
“你還好意思說?”謝金科手中的折扇輕拍了一下溫小六的額頭,“我還從未見過精力這般旺盛的外邦人。”
“你可知昨日一整夜,你三叔我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今日一早,天還未完全亮,便又被那三人喊了起來,說是要去見識一番這京城的早膳都吃的些什麽。”
“隻是你說見識便見識吧,這三人偏說還要将這京中的早膳都要吃遍。吃完早膳又被拉着去茶樓聽曲兒,聽完曲兒瞧見勾欄瓦舍裏有表演雜耍的,又不肯走,在那看的迷了眼。”
“若不是瞧見胡大人過去了,你三叔我此時怕是還脫不了身。”謝三爺何曾這般狼狽過,話裏話外都是不想再與那幾人同行的模樣。
隻是那三人聽了溫小六的話,已經準備留在京城些許時日,且謝三爺還被欽點帶着他們遊玩京城,怕是日後還有得勞累。
“三叔辛苦了。”溫小六拍了拍謝三爺的胳膊道。
“知道你三叔我的辛苦就好,”謝三爺微微坐正了身子,眉眼突然收了先前的情緒,變得正經了些,“你可知那一行人來我朝的目的?”
“昨日聽到他們提了幾句,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提議讓趙侯爺陪同了。”溫小六點點頭道。
“哼,不過番邦小國罷了,野心卻還不小。”謝三爺冷了眉眼,低聲道。
“三叔可是聽到他們的打算了?”
“未曾,不過是昨日他們喝多了,偶然聽到他們提了一句。”謝三爺緩緩道。
“三叔可打算将此事告知皇上?”
“自然是要說的,不然日後若真出了什麽事,莫說皇上怪罪,便是爲了防止國内生亂,百姓受苦,也該早些做防備才是。”謝三爺雖是個商人,但基本的底線還是有的。
在大是大非及大義上也從不會不分輕重。
“既如此,那此事便由三叔去說吧,我便不參與了。”溫小六微揚唇角道。
“嗯,”謝三爺看了小丫頭一眼,臉上神色恢複如初,笑着點頭,“對了,那什麽演奏的事情如何了?”
“我看那琴被你給帶走了,不會是你打算自己來吧?”此時皇上未到,殿内大臣也不多,謝三爺便放松了心神,與溫小六說話。
“三叔對我如此有信心?”溫小六笑道。
“你這丫頭,看着軟綿綿的,實則心思多着呢,若不是有把握,你也不會無端跟那三人隻多要一日的準備時間了。”
溫小六正要回話,卻見那三名外邦人此時跟在胡大人身側,從外頭被引了進來。
因他們今日是主要的客人,坐的位置自然靠着前頭,就在皇上皇後座位的下首處。
“謝三爺,快,快過來。”胡大人見到坐在溫小六旁邊的謝三爺時,忙擡手招呼道。
謝三爺臉上的笑,有些慵懶,站起身,走到那幾人跟前。
胡大人不會番邦語,幾人的交流就如同雞同鴨講,雙方都搞不懂對方想說什麽,也不過是面上看起來聊的開懷罷了。
又等了約莫一會,屋外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殿内此時已經坐滿了百官既諸位太太們。
溫小六身側此時也坐着被趙旦帶過來的趙姑娘。
“皇上駕到!”尖利高昂的聲音傳來,緊跟着便是鼓聲,皇上從屋外走了進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跪了一地,高聲喊道。
“衆卿平身。”皇上擡手示意道,“今日是爲了歡迎幾位外邦來使而設宴,大家便不必拘束,随意些就好。”
“謝皇上。”
施禮過後之後,便是歌舞進殿。
“縣主,皇上有請。”黃公公來到溫小六身側低聲道。
“有勞黃公公了。”
“縣主客氣。”
二人低調着走到皇上座位旁邊。
“小六就坐在這裏吧,朕正好有些問題要問問幾位客人。”
“是。”溫小六施禮之後便規規矩矩的坐下。
皇上的另一側坐着皇後和公主,公主因趙姑娘的關系,一直與溫小六還不錯,所以當溫小六看過來時,沖着她和善的笑了笑。
“小六真不愧爲金陵才女,這京城中可沒有誰家的千金連番邦語都會的。”皇後娘娘笑着道。
“皇後娘娘過獎了,小六當年也不過是機緣巧合認識了如今的三嬸,這才有機會接觸這番邦語。”溫小六微微施禮道。
“說起來倒是謝家有些先見之明,不過也未曾想到,謝家人居然會娶一個外邦女子。”
“皇後娘娘說的是,在家中,家裏的長輩也時常感慨此事呢。”
皇後娘娘聞言笑了笑,見皇上似有話要說,便不再多言。
“小丫頭,那琴如何了?可有把握?”皇上看向側邊坐着的三位将眼神落在殿内跳舞的歌女身上的外邦人,緩緩問道。
“皇上放心,小六自當盡力将琴拿下。”
“嗯。”皇上聞言似完全不擔心一般,隻點點頭便沒再多問。
台下坐在三位客人身側的胡大人,此時卻快要急死了。
眼神不住的看向溫小六這邊。
想與那三位番邦人說些什麽,可謝三爺一副他番邦語也說得不好,不想替他翻譯的模樣,讓他就算急的不行,卻又沒有半分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