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間之後,溫小六讓人将那琴拿上,又出門往禮部侍郎的府上去了。
“白露,你去敲門,看看禮部侍郎在不在府中,若是不在你便拿着琴回來,若是在,你便拿着這個帖子跟那門房說,讓他帶你去見禮部侍郎,将琴給那位胡大人。”
“是。”
白露上前去敲門。
“這位姑娘,你找誰啊?”
“老伯,請問胡大人此時可在府上?”白露施了一禮客氣的問道。
“你找老爺嗎?我們家老爺剛回來,此時應該在夫人的院子裏。”門房道。
“這是拜訪的帖子,隻是有些事要傳與胡大人,不知老伯可否帶我進門去見一見胡大人?”白露将溫小六的帖子遞了過去道。
那老伯明顯是識過字的,翻開帖子,看着上面寫着吏部小吏謝金科的名字,比自家老爺官職要低了不少,方才還客氣的模樣,此時不由有些懷疑的看着白露起來,“這帖子上的人,是你們家老爺嗎?”
“是我們家少爺,也是前科狀元。”白露垂着眉眼,聲音如常的道。
“狀元郎?不會就是前幾年那個俊秀無雙的謝家狀元吧?!”門房是京城人士,在京城多年,這京城中發生的大小事,自然也知道些許。
當年謝金科一舉得中狀元,除了三元及第外,又是進士科中最年輕的一人,且長相俊朗無雙,京城中的未婚女子,哪個不想與其一結姻緣,誰知人家卻說家中早已定下未婚妻,且非那人不娶,便讓多少姑娘淚灑衣衫。
想起那年的盛況,門房還忍不住心生感慨。
此時見這帖子乃是那位狀元郎,方才的那點懷疑便全都抛之腦後了,忙殷勤的引着人往裏走。
走之前不忘招呼一名路過的下人,幫着自己先看着門。
“這位姑娘,我聽說謝大狀元郎娶的是皇上親封的縣主,還是溫家的姑娘,此事可是真的?”那老伯有些八卦的打聽道。
“您打聽此事做什麽?”白露看了一眼老伯問。
“沒什麽沒什麽,隻是好奇罷了。謝大狀元郎長得跟神仙似的,好看的緊,那娶得夫人,想必也不會太差。”
白露沒有再回他的話,隻安靜的跟在他身後,手中提着那琴盒。
隻是還未到夫人的院門前,便見有人從另一面過來了。
“老劉,這姑娘是誰啊?怎麽帶到這裏來了?”說話的婦人,聲音有些細,瞧着白露的眼神帶着隐隐的不善。
“夫人,這位姑娘是謝大狀元郎府上的,說是有事要傳話給老爺,老奴就将人直接帶進來了。”那門房見是夫人,忙躬身施禮回話道。
白露也跟着施了一禮,“胡夫人。”
“謝大狀元郎?謝金科?”
“夫人猜的正是。”
“他有什麽事怎麽自己不來,反而叫你這麽一個丫鬟過來?”胡夫人語氣更加懷疑起來。
“回胡夫人的話,少爺還未歸府,奴婢隻是聽從吩咐,送個東西與胡大人。”
“送東西?什麽東西?”胡夫人說着看向白露手中的琴盒,“這是什麽?”
“奴婢不知。”
“不知道?既然那位謝大狀元郎是讓你來送東西的,你怎麽會什麽都不知道?我看着不是送東西,怕是送人才對吧?”胡夫人特地将“人”字加重了語氣,白露聰慧,自然能猜出她話中的深意。
“奴婢不過一介下人,主子的吩咐隻需照做,又哪裏敢多加問詢。”白露眉眼淡淡的,便是這位胡夫人如此不饒人,也沒有生氣的迹象。
而這位胡夫人見了白露的這張臉,以及她沉穩淡然的模樣,便不由自主的想到後院内一直住着的那位,可不就是與面前的丫鬟一般,對人冷冷淡淡的,一股子清冷的氣息,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
可偏偏那些男子卻都喜歡這一套。
連她們家老爺也不例外。
時不時的搜羅些好東西,眼巴巴的捧到那人面前,便是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也絲毫不在意。
胡夫人越想越覺得生氣。
可那人被老爺護着,她不能怎麽樣,但面前這位,不過是個丫鬟罷了。
便是謝金科乃狀元郎又如何?不過是個戶部的小吏罷了,她夫君可是侍郎。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她就不信,她教訓兩下這丫鬟,那位謝大人敢說什麽!
胡夫人想罷,便冷笑一聲,“主子吩咐的不敢多問?我看不是不敢問,而是根本就不需要問!”
“謝大人一個男子,便是有什麽話,也該找個小厮來傳才是,爲何要找你這麽個嬌滴滴的小丫鬟?”
“若說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誰會相信?”
“還是你覺得我是個傻子,你說什麽我便信什麽?”
“既然你非要說不知道這盒子裏的東西是什麽,看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了,幹脆扔了算了,也省的你這張狐媚的臉去了,讓他迷了心竅。”
胡夫人說完,便給身後的嬷嬷使了個眼色。
那嬷嬷跟着胡夫人多年,自是一個眼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上前就像趁着白露不注意時将那琴搶過去,白露卻知這琴的重要性,一直緊緊的拿着。
此時見人過來搶,便是出其不意,也下意識的握緊了琴盒的提手,與那嬷嬷對拉起來。
“胡夫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白露微冷了眉眼,聲音揚高了些道。
手中拽着琴盒的力道卻沒放松。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就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冷笑一聲說完,又讓門房上前幫那嬷嬷的忙。
隻是那門房見這位姑娘是自己帶進來的,此時被夫人爲難,他是哪邊幫忙都說不過去,幹脆當做沒聽見夫人的命令一般,往後縮了縮,不看這邊的動靜。
胡夫人見喊不動門房那老頭,便直接自己往前一步,幫着那嬷嬷往後拽着琴盒。
饒是白露力氣再大,也抵不過兩個人。
眼看琴盒就要被她們給拽過去,白露擔心這琴盒這般拽下去會壞了,隻好松開了手。
那二人則因爲慣性,被白露松開之後,直接踉跄兩步,跌坐在了地上。
琴盒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原本琴盒的鎖是并未鎖上的,隻是那鎖松松的挂在上面,好讓盒子不會打開。
此時因爲二人的拉拽,那鎖撞到地面,咔嚓一聲,便直接鎖上了。
“夫人,你們在幹什麽?怎麽坐在地上?”久等不到自家夫人回屋的胡大人,走出院子,正準備去廚房看一看,半路就見到了這一幕。
話音落下,餘光一掃,卻見到了自家夫人身後落在地上的琴盒,顧不得夫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忙上前将琴盒小心翼翼的抱了起來,寶貝一般的拍了拍上面沾染上的塵土。
“這東西怎麽會在夫人你這裏的?”胡大人問。
他雖見到了白露,但因爲在家中的時間不多,所以對自家的下人認得都不全,此時還以爲白露是家裏的奴婢,并不知她是溫小六身側的貼身丫鬟。
“這東西怎麽不能在我這兒了?是不是這小賤蹄子就是那什麽謝金科送給你的,還美其名曰是來送東西給你的,我看根本就不是送東西,而是将這小賤蹄子送給你才是!”胡夫人從地上起身,見丈夫這般寶貝這東西,就好像是在告訴她,這東西,和這人,都是他很珍重的一般。
心頭的怒火怎麽都壓抑不住,口無遮攔的話脫口而出。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你知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胡大人沒想到自己夫人這般不可理喻,皺着眉,有些不高興的道。
“我胡說八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麽?”胡夫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愈發生氣,“沒錯,我是什麽都不知道,要是知道我就不會嫁給你,我也不會允許這個小賤蹄子上門了!”她指着白露尖利着嗓門吼道,話音落下之後眼眶也跟着紅了。
“她不是我們府上的丫頭嗎?”胡大人皺眉問道。
“回胡大人的話,奴婢乃是福昌縣主身邊的貼身丫鬟,今日來此,便是奉福昌縣主之命,特地将此物送過來,隻是因縣主乃出嫁婦人,不好直接拿自己的拜帖上門,便用了金科少爺的,隻是不曾想卻讓胡夫人誤會了,此事是奴婢想的不夠周到,還望胡大人恕罪。”白露三言兩語便将事情經過從頭解釋清楚。
胡大人聽了白露的話,瞬間便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有看向自己夫人,先是仔細檢查了一番琴盒有沒有異樣。
隻是在看到已經被鎖上的琴盒時,面上不由染上了怒意。
這才瞪向自己好似還很委屈的夫人,“無知婦人,此乃番邦人進獻給皇上的物品,若是東西壞了,莫說無法跟皇上交代,便是那幾個番邦人質問起來,我們又該怎麽回答?你讓番邦人怎麽看待我大雍朝?大雍朝的臉面又要怎麽挽回?”
胡大人一句比一句嚴厲,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
想起這是福昌縣主好不容易争取來的可以學習一日的機會,可現在呢?
琴重新被鎖上了,難道他要腆着臉皮上門再去跟那三人要鑰匙開鎖嗎?
别說那三人會怎麽想,便是皇上知道了,怕是也要怪罪下來的。
禮部侍郎沒想到自己的妻子,爲了拈酸吃醋,居然會蠢到這般地步。
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夫人後,轉向白露道,“勞煩姑娘去與福昌縣主說一聲,琴我拿到了,隻是這鎖重新被鎖上,便是我此時去找鎖匠開鎖,也不一定能打開,所以福昌縣主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這一日時間,怕是要讓她白費了。”
“當然,明日在殿上,若是再無法赢得這架琴,責任自然由我一人來擔便是。”說罷胡大人拱了拱手便朝着另一個方向走了。
與他來時的方向完全相反,分明不是胡夫人的院子了。
胡夫人此時見丈夫離開的身影,甚至都未曾看她一眼,便知他是真的生氣了。
心底不由慌亂起來。
顧不得那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門房,和準備跟她告辭的白露,便匆匆忙忙的準備跟上去。
隻是不過走了幾步,卻又頓住了,想了想,猶豫幾息,臉上的表情變換莫測,換了個方向走了。
白露此時見自己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便準備回去複命。
“這位姑娘,那東西,真是番邦人進貢給皇上的啊?”門房見人都走了,也忙走了過來,臉色更是殷勤道。
“老伯有如此好奇之心,不如想一想貴府的夫人反應過來今日您的不相助時該如何應對才是。”白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提醒道。
“放心吧,我們家這位夫人,雖然善妒了些,但對待下人還算不錯,不會動辄打罵懲罰的。且方才我瞧着老爺那模樣,怕是夫人一時半刻還哄不來,自然也就更沒有空閑來管我一個老頭子了。”門房老伯看得很是明白道。
白露便不再多話。
門房見她不說話,還想再問,隻是白露加快步伐的腳步,大門很快便出現在眼前。
他那些好奇的話,便隻好咽了下去。
白露走到馬車跟前,敲了敲馬車車壁。
“送到胡大人手上了?”
白露踩着車夫拿下來的腳蹬,上了馬車,坐下之後,這才将胡大人的話告訴了溫小六。
“這胡夫人我雖見過一回,但那時候瞧着性子還算不錯,人挺客氣的,怎麽在自己府中卻是這般性子?”溫小六蹙眉道。
隻是想起被鎖上的琴盒,這位胡大人若是打不開鎖,那定然是練不成了的。
本就隻有一日之期,現在看來,明日的演奏,怕是也難赢了。
斂下心中的思緒,回了府中。
這個時辰,原本謝金科已經該下衙了的,隻是因戶部出了事,怕是今日也要很晚才回來了。
溫小六心中想着那位書生的事,謝金科這幾日忙成這般模樣,哪裏還有空閑能幫她去考察那位書生的學問。
那她要去找誰呢?
溫小六沐浴完之後,擦着頭發在房間内想來想去,覺得能夠有考察别人學問的人實在太少。
到時候她怕是要去麻煩東陵先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