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你沒事吧?”
“奴婢沒事,隻是少奶奶方才爲了奴婢,得罪那些人,卻有些得不償失。”白露面露擔憂道。
溫小六卻笑了笑,“不用擔心,有三皇子在,他們不會怎麽樣的。”
白露見溫小六笑吟吟的模樣,似乎絲毫不擔憂,她的眉心卻還是微蹙着。
眼下有三皇子在,那些人不會做些什麽,可三皇子不可能總在他們身邊。
若是那兩位被自家少奶奶出言暗諷了的男子,心下記恨,等到三皇子不在時,自然能想到法子暗自算計。
“對了,少奶奶,這是您要的冰,奴婢拿過來了。”白露斂下思緒,将手中的冰遞給溫小六。
溫小六聞言,眉眼都舒張開來,滿臉高興,“太好了,我正熱的不行了。”
言罷便讓行露拿了茶杯過來,在裏面倒上沏好的涼茶,之後便直接将冰塊放了進去。
沒一會,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茶水本就是涼的,冰塊放進去雖不可能立馬就變得冰涼,但比起先前的溫度也要低一些。
溫小六一口下去,便覺身心都涼爽了不少。
“果然夏日裏還是要這般冰冰涼涼的才舒服。”呼出一口氣道。
“少奶奶,您飲下這一杯便不能再飲了。”白露低聲道。
“放心,我知道的。”溫小六眯着眼睛享受這難得的涼意。
等她将這一杯茶水飲盡,正好有仆人過來傳話,說是膳食好了。
溫小六便跟着那仆人往膳食廳走去。
隻是冤家路窄的很,才剛到膳食廳的門口,便遇上了同樣也是過來用膳的三皇子一行人。
“沒想到福昌縣主也在這裏用膳,這可真是巧了。”那位何公子看着溫小六,朗聲笑道。
“可不是,無巧不成書。”溫小六朝着三皇子施了施禮,“三皇子殿下。”
“縣主不必多禮,”三皇子擡了擡手,“對了,我聽父皇說,縣主的女子書院如今已經打完地基,開始砌牆貼磚了?”
“回三皇子的話,如今不過剛剛開始砌牆,貼磚怕是還要些日子。”
“福昌縣主這女子書院辦的,那可真是聲勢浩大。我在京城這麽多年,可從未見過一個書院,不僅在寺廟内辦了場辯論,還能請到那般多的朝中重臣,甚至能得到欽天監親自測算吉時上梁,便是國子監,也沒有這般重視過。福昌縣主果真不愧爲福昌縣主。”先前那幫着夏公子說話的男子有些陰陽怪氣的道。
溫小六看了那人一眼,說起來她其實與那人有過一面之緣。
她那位三姐,嫁的便是這甯遠侯府的三房庶子,而面前之人,便是甯遠侯府大房嫡出的公子。
隻不過因是次子,所以這世子自然是在嫡長孫身上的。
先前未曾與這人有過接觸,遠遠看了一眼,也沒什麽感覺,沒想到此人倒有些斤斤計較,怕是比起市井婦人還不如。
“李二公子說笑了,不過是聖上擡愛,這才讓我那書院沾了些光。”溫小六話中的意思看似随意,實則别的都不回答,卻偏偏特地提起皇上,分明就是意在讓這位李二公子知曉,她的書院是有皇上罩着的。
那位李二公子聽她提起皇上,哪裏還敢再諷刺,炎熱的天氣,讓他那張被曬紅的臉,愈發紅彤彤一片了。
“六姑娘倒真不愧爲溫府出來的女子,口齒伶俐不說,還會讨人歡心的很,與我那位三房庶兄的妻子如出一轍。”
“隻是我聽聞,你那位嫡姐獨身來了京城,身邊還帶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不知這是不是也是你們溫家女子特有的習慣?”李二公子似笑非笑的道。
旁邊的那幾人聽聞此言,面上神色都有些異樣的看向溫小六。
一直在後面站着的逍紅,見這男子如此碎嘴讨嫌,摩擦了兩下手掌,看向溫小六,隻等她一聲令下,自己絕對将這人揍得滿地爪牙,親娘都認不出來。
她雖不喜溫玥的性子,但好歹曾經一起相處過那般長的時日,便是沒有多少深厚的感情,也見不得别人這般胡言亂語。
更遑論他那話裏話外,還在貶損六姑娘。
溫小六聽了他的話,隻眼神微閃了一下,猜到怕是那位三姐在府中說了些什麽,這才讓五姐的事情傳了出去。
隻是她沒想到,這位李二公子會如此不顧雙方臉面的将此事說了出來。
漫說她大伯二伯如今身居高位,便是他們李家,知道這事兒也應該盡力滿下才是,這人卻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李二公子說我們溫府出來的女子個個口齒伶俐,慣會讨人歡心,此話我便當是對我們溫家女子的誇贊了。隻是我五姐獨身帶着一個孩子來京城又有何不妥了?這大雍朝也沒有哪條律例規定了女子成親之後,丈夫已經去世還不能帶着孩子回娘家的。”溫小六此話其實是鑽了個語言的空子,沒有指名道姓的說溫玥是丈夫去世了才到京城來的,但她的話卻很容易讓人誤解。
溫玥此次回京,帶着個孩子必定會傳出流言蜚語來。
與其讓那些人暗自猜測,還不如放出話去,做一個寡婦,總比做一個與人私奔聲生下孩子沒有名分連妾室都算不上的外室強。
且溫玥若是想要名正言順的帶着寰兒,就必然要找一個合适的借口。
以她的心性,必定是不願意将孩子送走的,若要留在身邊,用死了丈夫這個借口,反而是最方便的。
且就算想要再嫁,大家念其年齡還小,也會更加寬容些。
隻是溫小六不知她這般匆忙間找的這個借口,讓溫玥和四太太知道了,會不會同意。
但說出去的話已經成了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那李二公子顯然是沒想到這裏面還有這般内情在,愣住了,被堵得有些啞口無言。
旁邊的幾人視線又從溫小六身上轉到了他身上。
就連三皇子,也有些不喜的看了過來。
死了丈夫的女子,自是該同情,又怎能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這不是有違君子之德嗎?
李二公子見大家的視線都看向自己,不由覺得面上無光,氣急敗壞之下,便開始口無遮攔起來,“哼,福昌縣主伶牙俐齒,我不與你一個女子逞口舌之争。即便是你說的那樣又如何?難不成你那位嫡姐死了丈夫說不得就是被她克死的,如今帶着孩子來京城,怎麽,還想再嫁他人不成?我看還不如早些出家做姑子,日後說不得還能給她立個貞節牌坊。”
“做姑子?照李二公子這話的意思,難不成這天下所有做了寡婦的女子,便隻能出嫁做姑子,以證明自己的貞潔了?”溫小六唇角雖翹着,眼底卻沒了笑意,淡淡的看着李二公子道。
“一女不侍二夫,都已經是不潔之身了,自然就該去庵堂裏做姑子,常伴青燈!”李二公子道。
“李兄,你胡說八道什麽?還不快閉嘴!”旁邊的何公子不知爲何着急起來,扯着李二公子道。
“何兄,你說我哪裏說錯了?俗話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女子便是死了丈夫又如何?自然是該閉門守節,常伴青燈。”李二公子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不錯,聲音也跟着大了起來。
何公子見他這般沒有眼色,也懶得再提醒他。
松開他的衣袖,看了眼面色難看的三皇子之後,便閑閑的看了一眼還不知自己錯在何處的李二公子。
“都堵在門口做什麽?不熱嗎?”趙旦略沉的聲音傳來。
腳步聲很快便到了近前,“三皇子,你們今日怎麽過來了?”
“回先生話,表兄說前日得了匹好馬,邀請學生過來看看,今日恰好李先生有事未曾進宮,學生便與父皇告了假,出來看一看寶馬。”三皇子恭恭敬敬的朝着趙旦施禮道。
趙旦除了是皇上身邊的近臣以外,還是宮内幾位皇子的騎射先生。
“嗯,你今日既然來了,一會便在這裏跑兩圈,試一試那馬如何。”
“是,還請先生多加指點。”
趙旦擺了擺手,便率先進了屋内。
“對了,縣主,你要的人已經到了,用過午膳之後直接去前廳,趙某已經讓人在前廳等着了。”趙旦停下腳步又道。
“小六便多謝趙侯爺了。”溫小六甩開先前被那位李二公子一番言語弄得有些生氣的思緒,微笑道。
等趙侯爺幾人進屋之後,溫小六便也去了旁邊女子用膳的屋子。
午膳後,三皇子歇息片刻,便帶着自己的侍衛往馬廄去了。
在屋内熱的睡不着的何公子此時也跟着起了身,卻沒有往馬廄方向去,而是去了隔壁的那間屋子。
房門未曾拴上,何公子直接推門便進去了。
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人,嗤笑一聲,手中的扇子便戳了上去。
他手上用了力氣,床上的人皺起眉頭,正要坡口大罵,卻見是何公子,收了罵聲,眉頭卻還是蹙起的,有些不高興道,“何兄,時辰還早你不歇息,來找我做什麽?”
“你倒是心大,竟還能睡得着。”何公子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道。
“爲何睡不着?春困秋乏夏打盹,我此時正覺困倦,何兄若是無事,我便繼續睡了。”說完打個哈欠又打算躺下了。
“你就真的不擔心你今日說的那些話會帶來什麽後果?”何公子見他那副模樣,不緊不慢道。
“何兄這話是何意?”重新坐好,李二公子蹙眉不解道。
“當今長公主的驸馬去世已有幾年,想必你也知曉的吧?”
“知道啊,驸馬爺去世的那年,我正與人遊湖玩耍,險些落入湖中,此事我一直印象深刻,又怎會忘記。”
“既然你知道,那就應該也聽說過皇上一直有意想重新爲長公主物色一門親事。”何公子收了扇子,看向面色微變的李二公子,冷笑一聲。
現在知道緊張了,先前他出言提醒的時候還言辭鑿鑿,不願意聽他的勸告。
“當今與長公主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關系曆來不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話若是傳到了長公主耳中會如何?又或是傳到了聖上的耳中該如何?”
“你方才的那番話,不僅是在讓溫家人難堪,更是在讓皇上和長公主難堪。”
“你以爲爲什麽我要阻攔你?”
“三皇子的臉色,難道你就一點都沒發現嗎?”
“皇上是他的父皇,長公主是他敬重的長輩,你就這般同時讓兩個他敬重的人難堪,你覺得你此番還能有什麽退路可走?”何公子說完臉色也跟着嚴肅起來。
說到底,李二公子他讓人請過來的,名義上也是他的友人,若是他真的出了什麽事,說不得自己還要連坐。
真是自己蠢卻還要害了别人。
李二公子顯然沒有想得這麽深遠,先前那番話他說的是痛快了,可現在口不擇言的後果卻馬上擺在了自己眼前。
李二公子不由慌亂起來。
甯遠侯府說好聽點現在還是個侯府,但實際早就已經開始落魄。
便是溫家,他們家也得罪不起,今日若不是被人看着,一時腦抽嘴快,他也不會口無遮攔的将溫家的事抖落出來。
隻是他也沒想到,此事居然會牽扯上皇上和長公主。
“何兄,何兄,你一定要救我。我方才就是一時嘴快,沒想那麽多,我真沒有讓皇上和長公主難堪的意思。況且我哪有那個膽子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何兄,既然你來提醒我了,肯定有辦法幫我的對不對?”李二公子忙起身下床,走到何公子旁邊坐下,拉着他的衣服急道。
“幫你?你想讓我怎麽幫你?就算我跟三皇子是表兄弟的關系,可你覺得我三言兩句就能将此事給你糊弄過去嗎?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現在來提醒你,也不過是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讓你做個準備罷了。”何公子推開李二公子的手,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李二公子沒想到他居然真的不肯幫自己,不由急了,忙跟着站起身,就要去拉何公子的衣袖,卻被何公子冷眼瞪了一眼,“你與其在這裏求我,還不如去求一求福昌縣主,說不定她能有辦法幫你化解這場危機。”
李二公子聞言一愣,他先前說的那番話,就是爲了給人家難堪,現在讓他再去找人家幫忙,那福昌縣主就是脾氣再好,也不可能幫他吧。
“對了,再提醒你一句,你沒發現,你在說出那番話之前,是被人刻意引導着說出來的嗎?”何公子說完便拉開房門出去了,徒留滿臉錯愕,愣在原地的李二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