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朝堂上。
“朕聽說,工部遭了賊,丢了印章?”皇上說的看似随意,底下的人卻下意識的提起了心。
工部尚書自然更是如此。
“皇上恕罪,都是老臣一時失察,讓那賊人潛入衙中,盜走印章,老臣甘願受罰。”尚書大人出列,膝蓋一軟跪在地上語氣誠懇的認錯道。
“愛卿這是做什麽?黃公公,還不快将人扶起來。”
“是,皇上。”
黃公公走到殿前,蹲下身扶着尚書大人笑呵呵道,“大人,咱們聖上曆來體諒老臣,您這一跪,豈不是讓皇上心中過意不去?”
尚書大人略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此番是老臣失職,自然是該受到懲罰才是,這一跪也是應該的。”
“話雖如此,但您到底是老臣,歲數大了,若是在這殿上萬一有個好歹,咱們聖上又該怎麽跟那些愛戴您的百姓交代呢?”黃公公扶着尚書大人,一臉的笑眯眯。
話裏的深意,卻讓尚書大人心提的更高了些。
“老臣,老臣雖年紀大了,但身體還硬朗,不過是跪一跪,不礙事的。”說完看向皇上,又道,“聖上,那盜走印章之人,老臣已經有了眉目了,這兩日定能将其捉拿歸案,到時還請聖上定奪。”
“是嗎?既如此,那朕便等着愛卿的好消息了。”皇上說完看了一眼黃公公。
黃公公接收到皇上的意思,走到旁邊站着,揚聲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底下的衆大臣見皇上這個态度,分明是打算退朝,眼觀鼻鼻觀心,都沒有再上奏。
下朝之後,回了殿内,皇上看着手中收到的消息,冷笑一聲,“有些人真是安逸的久了,連朕都敢随意糊弄。”
屋内無人敢答皇上這話茬,靜悄悄一片,皇上似乎也不介意,将消息的紙收了起來。
“對了,福昌縣主的書院蓋的怎麽樣了?”
“回皇上的話,聽聞地基已經打的差不多了,隻等過些日子上梁了。”
“嗯,上梁是大日子,你讓欽天監給她挑個好日子再上梁。”
“是。”
皇上揮了揮手,讓他退下,自己則在殿内處理奏折。
黃公公出了殿門,擡步準備往欽天監走,就看見禮部尚書溫大人似乎有什麽事要說,但人又不進殿内去。
“溫大人,您這是轉悠什麽呢?”
“黃公公,你來的正好,”溫崇将黃公公拉到旁邊,“皇上此時在殿中可有什麽要事處理?”
“您問這個做什麽?若是有事直接進去禀報便是,咱們聖上是個什麽樣的人,溫大人難道不清楚嗎?”黃公公拽回自己的衣袖道。
“你說的也沒錯,隻是”
黃公公還是頭一回見這位溫大人如此遲疑不定的樣子。
“您這是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事值得您這樣躊躇的?”
“這事兒說來我也沒得到确切的消息,但若是等人真的到了,到時再去禀報聖上,我又擔心會來不及準備,所以才在這裏拿不定主意。”
黃公公被他這番話說的愈發搞不懂了,“您這話說的讓咱家越發糊塗了,您要實在不确定要不要禀告聖上,那就幹脆下回再來,今日大殿上發生的事想必您也看見了,如今聖上心情如何不用咱家多說您應該也能猜到。”
黃公公多言了一句,不肯再跟溫崇多糾纏,“咱家還有聖命在身,就不跟溫大人多說了。”
看着黃公公離開,溫崇又猶豫了一會,還是轉身出了宮門。
回到府裏之後,“修齊,你再去打聽一下昨日聽到的消息,看看那群人是否真的來了京城。”
“是。”
等修齊走後,溫崇又開始犯愁這接待的事情。
他是禮部尚書,接待外賓自然是由他的禮部來做。
但禮部可沒有會番邦語的人。
之前皇上曾說過要開設專門的番邦語學習課,隻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夫子人選,此事便擱置了。
最重要的事,海上通商這幾年下來,從未有别國來京城朝拜,他們自然也就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隻是昨日聽到的消息,讓他現在不得不放在心上。
總不能人家來了之後,大家語言不通,用手比劃着溝通吧?
對了,謝家老三的太太!
溫崇想起這件事,站起身就準備往謝府去,突然又想到此事得到的消息還不算準确,若是此時過去請人家幫忙,到時消息有誤,那豈不是讓人家白跑一趟。
溫崇又坐了回去。
若是溫崇知道自己的親侄女從小就會這番邦語,怕是此時也不會這般着急緊張了。
溫小六此時卻還與謝家幾人在别莊内避暑。
别莊小橋流水,風景秀麗,且果樹多,還有些小動物,來了這裏的兩個孩子高興的樂不思蜀,每日不過剛起床,便要往外跑,一刻在家中都待不住的。
這才兩日時間,小珠原本養的白白嫩嫩的臉,就已經有些又要變黑了的趨勢。
而小寶因繼承了喬瑟琳,卻是怎麽都曬不黑的模樣,還是白白嫩嫩的,隻面色紅潤,精神瞧着比之前好了很多。
“姐姐,姐姐,後山那裏有好大一個荷花池,那個爺爺給我們摘了好多荷花,你快看。”小珠從屋外跑進來,獻寶一般的将手中捏的緊緊的幾支荷花還有兩片荷葉遞給溫小六。
小臉被曬的紅彤彤的,滿臉的開懷活潑。
小寶也跟在身後,小短腿邁不過門檻,便直接趴在上面翻過來。
“小六,真的好多荷花,好漂亮。”喬瑟琳手中都拿了好幾朵,滿是喜歡的道。
謝府雖然有荷花池,但也沒有像這裏一般,一眼望過去,約莫好幾裏的湖面,全都是粉嫩嫩的荷花。
走到近前便能聞到飄香的荷花味道。
“既然你們帶了荷花回來,不如今日便做一頓荷花宴如何?”溫小六接過小珠手中的荷花笑道。
“荷花宴?好啊好啊!”
溫小六便将三人手中的荷花都拿了過來,遞給身後的白露,“你拿給芒種,跟她說把這荷花摘下來清洗幹淨,一會我來做。”
“少奶奶今日要親自下廚?”白露有些驚訝道。
“嗯,許久未曾做過了,也不知手生疏了沒有。”
“怎麽會,少奶奶的手藝是姨娘手把手教的,定然不會生疏。”白露笑着說了一句,便往廚房走去。
“你們這兩個孩子,自己跑的飛快,害得我這個老人一把骨頭了還得跟在你們身後,真是,一點都不體諒我這個老人家。”謝大太太氣喘籲籲的也跟着進來了。
“娘,快來坐,”溫小六扶着謝大太太坐下,“這是剛才端過來的酸梅湯,您喝一口吧。”
謝大太太一口将那酸梅湯飲下,這才覺得自己跟活過來了一般。
這别莊雖說比起城内涼快許多,可也架不住兩個小祖宗來回亂跑,精力十足,她一個花甲年齡的人了,跟在後面吃力的小跑着,出的汗可比在城内還要多些。
“對了,這個是我從那桑樹上摘下來的,太高了,夠不着,隻摘了這麽一點。”謝大太太将已經熟的黑紫色的桑葚遞給溫小六。
“這東西有些寒,你吃幾個便罷了,也不要吃多了。”謝大太太慈愛的叮囑道。
“嗯,”溫小六伸手拿了一個放進嘴裏,又遞給喬瑟琳和兩個孩子,“好甜!”
“可不是,我嘗了一個也覺得甜,這才摘了些過來。如今若不是時節過了,怕是那樹上長得滿滿的都是,現在已經隻剩下樹頂上還有些了。”
“那幹脆讓莊子裏的家丁去摘下來,我給大家做個冰涼點心如何?”溫小六笑道。
“這幾日在這裏盡琢磨吃食了,”謝大太太自是沒有意見的。
兩個孩子更是不會說什麽了。
“不用叫别人了,我去給你們摘,”謝三爺搖着扇子從外面走進來道,“大嫂,你隻告訴我那樹在哪兒便是。”
“就在山腳下那小水溝的旁邊,樹挺大的,你去了就能瞧見。”謝大太太道。
“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小寶一把将手中的三兩顆桑葚塞進嘴裏,跳下椅子朝着謝三爺沖過去道。
謝三爺忙伸手用扇子将他的腳步給攔住了,“你看看你這髒兮兮的模樣,離我遠些。阿琳,這小子沒法要了,我看咱們還是扔了算了。”
“好啊,我也正覺得他太調皮了。”喬瑟琳點點頭同意道。
“娘,你跟爹學壞了,都是爹的錯,爹壞。”小寶瞪了眼喬瑟琳之後,又指着謝三爺道。
隻是他那張白生生的小臉,因爲吃了桑葚,嘴角都被染上了紫紅色的汁水,說話時沒有半點威脅力,讓人隻覺好笑不已。
偏他自己還不知。
“小寶弟弟,你的嘴好髒髒,姐姐給你擦幹淨。”小珠不知從哪裏要了一塊手帕,細細吃完手中的桑葚之後,也跳下了椅子,走到小寶跟前道。
小寶忙揚起小腦袋,任由小珠給他擦嘴。
見小珠擦完之後,還不忘咧嘴沖着小珠笑。
謝三爺瞧見他那牙齒上都是黑紅黑紅的,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嘲笑起自己兒子,謝三爺似乎沒有半分愧疚之心。
小寶便是不知親爹在笑什麽,也知道他肯定是在笑自己,沖着謝三爺狠狠的哼了一聲。
牽着小珠便往外走,小嘴裏還放着狠話,“小珠姐姐,我們自己去摘果子,不帶我爹,我爹不是乖大人,他不聽話。”
小珠看了一眼還在笑着的謝三爺,心下覺得小寶說的沒錯,這位叔叔不是很聽話,點點頭答應。
兩個小人兒便手牽手又開始往外跑。
“行了,老三,兩個孩子都走了,你還在笑什麽。”謝大太太見他這沒譜兒的樣子,不由訓了一句道。
謝三爺這才止住笑聲,摸了摸鼻子往外走。
此時天色已經是下午,兩個孩子都是睡了午覺起來才出去玩耍,這第二趟再出去,時辰自然也差不多到了該做晚膳了。
“娘,先生,我先去廚房準備晚膳,你們也歇一會吧。”
“怎麽,今日你做飯?”
“嗯,娘還沒吃過我做的飯吧,正好今日嘗一嘗,看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好啊,那我去給你打打下手。”在這别莊内,成日也沒什麽事,除了陪兩個孩子在外頭瘋鬧以外,就沒什麽别的事了。
跑了這兩日,謝大太太覺得自己似乎都變得精神了許多。
每日精力十足。
不像之前那些日子,整日在府中待着,瞧着似乎沒做什麽,但精神氣卻遠不如這幾日。
謝大太太說要去,喬瑟琳不想一個人呆在這屋子裏,便也跟了過去。
别莊的廚房比起城内謝府的還要大些。
三人進了廚房,此時廚房内的廚娘和芒種正忙活着,準備的是下人小厮們的吃食。
“少奶奶,那荷花奴婢都清洗好了,您看看。”芒種将洗幹淨的荷花端過來給溫小六。
“嗯,芒種,你再去幫我準備些番薯粉和三個雞蛋來,對了,可有處理好的雞?”溫小六接過荷花道。
“少奶奶,您可要用整雞?”
“嗯,若是沒有便去抓一隻來,我等會要用。”
“好。”芒種轉身就要去抓雞,卻被廚房的廚娘給攔住了,“怎麽好叫您去抓雞,老身讓當家的去抓就行。”
“那行,雞不要太大的,也不要緊那小的抓,最好是肉質嫩些的。”
“好好,老身知道的,您就放心吧。”
溫小六看着處理好的荷花,将大小分類挑出來放好,沒有先做這桃花,而是挑了兩支蓮藕,正要拿去洗,卻被謝大太太一手接了過去,“來來來,我來。你今日是掌廚的,我們這些人便是你的幫廚,有什麽活計叫我們便是。”
溫小六看謝大太太将她手中的蓮藕拿了過去,哭笑不得。
謝大太太是她的婆婆,她怎麽好使喚長輩做事。
“娘”
“沒事沒事,就當活動活動筋骨。”謝大太太很是開心的道。
隻是她從來沒做過這些活計,哪裏會。
便是連水都不知道該從哪裏打。
折騰半響,最後還是行露過來幫忙将這些雜活都給處理好了。
謝大太太有些尴尬的看着行露道,“行露姑娘真能幹。”
“行露姐姐以前在家也做過這些活計,做起來自然快些,您不如就站在這旁邊與我說說話好了。”溫小六笑着道。
好在喬瑟琳不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有些活計也知道該怎麽做。
隻是這廚房内有的是人幫忙,又哪裏真的需要二人上前。
溫小六邊與二人說話,手上動作不停。
很快便将荷葉雞準備好,烤了起來。
之後又把蓮藕裏面倒入糯米,放入鍋中用水煮。
見差不多之後撈起來,切成片,又開始放油炸了一遍,這才算是做好了第一道菜。
之後荷花裹上加了蛋液和番薯粉和成的面糊,炸好,按照荷花開花的形狀,擺成了荷花的模樣。
大小錯落有緻,與盛放的荷花毫無二緻,賞心悅目之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