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客人逐漸離去,府中隻剩下親近的幾人還未離開。
夏湛正賴在謝金科的書房,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書呆子,客人都走了,你不去看看你媳婦兒嗎?人家好歹今日過生辰,你這個做丈夫的,總不好不去道賀吧?”夏湛看着坐在書案前一本正經看書的謝金科道。
謝金科隻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喂,你那是什麽眼神?小爺可是好心留下來陪你的,你不領情就罷了,還用這種眼神看小爺,你以爲小爺是沒脾氣的嗎?”夏湛炸毛道。
謝金科沒理他炸毛的樣子,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這才緩緩将書收了起來放好,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夏湛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弄的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忙跟了上去,“書呆子,你幹什麽去?”
“你不是要去拜壽?”謝金科微微停頓腳步道。
“拜壽?你才拜壽呢!那丫頭才幾歲,我給她送賀禮那是她的榮幸,怎麽就成我給她拜壽了?你也不怕折煞了她!”夏湛咋咋呼呼的跟上去。
一路上,夏湛都在絮絮叨叨,到了溫小六的院子,這才住了嘴,開始四下張望起來。
“怎麽沒見着人?”
“少爺。”站在歪頭守着的行露施禮道。
“少奶奶在嗎?”
“在的。”
“嗯。”
謝金科說完便要進去,夏湛卻停下湊到行露跟前,小聲問道,“你們少奶奶這裏,還有其他客人嗎?”
行露看着眼睛抽筋的夏湛,有些莫名其妙,搖了搖頭,“沒有,都離開了。”
夏湛呆住了,這都走了,那他還巴巴的來幹什麽?
“隻有暮雪姑娘還在。”行露又補了一句道。
“.”
“你這個丫頭,怎麽說話說一半,沒得讓人急死了。”夏湛說完便忙跟上謝金科,進屋去了。
行露平白被他說了一頓,不知道這世子爺怎的這般奇奇怪怪,滿臉的莫名其妙。
進屋之後的夏湛,看到舒暮雪此時正與溫小六湊在一起,不知看什麽,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
隻是想起此番過來的借口,又忙收了笑容,走上前,招呼身後的小厮把禮物拿出來。
“謝太太,恭祝你福壽安康呀。”
溫小六看向笑嘻嘻的夏湛,餘光瞥了一眼舒暮雪,便站起身來,施了一禮,笑着道,“多謝世子爺,世子爺能大駕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荜生輝啊。”
“得了,你就别跟我謙虛了,若你們家都叫寒舍,那别人家叫什麽?豈不是茅草屋都不如了?”夏湛聽她來這一套,不由擺手道。
“我小姨不過跟你客氣兩句,你還當真了,是不是傻?”舒暮雪看着夏湛道。
“我說你”那溫小六話裏的意思他能不懂?他也就順勢說兩句,省的這家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分明房子比誰家都漂亮,還說這種話,豈不是酸别人嗎?
“我咋了?”舒暮雪瞪着他,一副他要敢說不好聽的,就對他不客氣的模樣,夏湛哪裏還敢再說。
“沒,沒啥,你是我媳婦兒,能咋,那不是啥啥都好。”夏湛賠笑道。
“誰是你媳婦兒,你别亂說!”舒暮雪聽他胡說八道,紅了臉呵斥道。
“那不是你是誰,咱庚帖可都換了,婚期也定好了,這都是闆上釘釘的,你可不能反悔。”顧不得讓謝金科夫妻看熱鬧了,夏湛生怕舒暮雪半路反悔,忙上前一步盯着她道。
舒暮雪沒想到他揪着這件事不放,看了一眼旁邊看熱鬧一般的小姨和謝金科,臉色漲紅,“你,我什麽時候說要反悔了,你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
“我想一出是一出?剛才分明是你說你不是我媳婦兒的,我才情急之下這般問你的,你怎麽反過來倒打一耙?”夏湛最後一句低了聲音咕哝道。
舒暮雪聽他又提起這事兒,恨不得一把将他的嘴給捂上,偏偏他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瞪着他氣急敗壞道,“我不跟你說了!”
說完背過身去,一副不想理夏湛的樣子。
夏湛見狀哪裏肯幹。
他跟着謝金科來這裏不就是爲了見自己媳婦兒一眼的,現如今媳婦不理自己了,那他來這裏還有什麽意義?
“夏湛,你的賀禮不打算送了?”謝金科被溫小六瞪了一眼之後,出聲道。
夏湛聞言,看都沒看謝金科,“賀禮等一會,沒看我這有正事兒要解決嗎?”
溫小六聞言扶額,這對小未婚夫妻,怎麽真的還跟孩子一樣,按着自己的氣性兒來。
“行了,夏湛,暮雪沒那個意思,你别多心了。”溫小六說完,讓謝金科将夏湛拉開。
自己則走到舒暮雪旁邊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好好說話,兩個人都快要成婚了,怎麽還跟孩子似的。”
舒暮雪看了一眼溫小六,嘟了嘟嘴,小聲道,“誰讓他先胡說八道的。”
那邊的夏湛聽了這話,又想上前去反駁,卻被謝金科給拉住了。
瞪向謝金科,“你拉着我做什麽?”抽了抽,發現自己居然抽不出來。
謝金科這個軟綿綿的書呆子什麽時候這麽有勁兒了,連他一個練過幾天的人都拉不動?
“我媳婦兒說讓我看着你。”謝金科淡淡道。
夏湛看着他這雲淡風輕的模樣,分明聽出了一絲炫耀的味兒。
這人,平素最是裝模作樣的,怎麽可能說出媳婦兒這樣的字眼,若說不是爲了故意其他,他把腦袋擰下來給他當蹴鞠踢。
夏湛被謝金科氣的忘了方才舒暮雪那句嘀咕。
謝金科見他安靜了,忙松開他的衣袖,還不忘嫌髒似的用手帕擦了擦手。
夏湛見他這矯情的樣子,很想再損幾句,但想起這人的嘴比他更毒,他嘴仗從來都幹不過,還是算了吧。
“他也是着急,緊張你。”溫小六說完又看向夏湛。
“你比暮雪要大些,本該更穩重些,但方才那些話,你在這裏說一說也就罷了,隻我與金科哥哥二人在,若是在外頭,也這般說,讓别人聽了,怕是要說沒有規矩。”
“我知道你自是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但暮雪是個姑娘家,如今便是與你定了親事,卻還未正式成親,你那‘媳婦兒’三個字一出口,讓别人對暮雪怎麽看?”
“女孩家的清譽有多重要,不用我來告訴你了吧?”
溫小六說話時溫溫和和的,但夏湛先前被謝金科拉着還有些不服氣的模樣,此時卻消退下去,垂了頭,瞄了一眼暮雪,之後點點頭,“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亂說話了。”
“好了,都别站着了,坐下吧。”溫小六笑着招呼道。
謝金科便在溫小六旁邊坐下,夏湛看了一眼舒暮雪之後,也在她旁邊坐下了。
兩人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一會又笑嘻嘻的說起話來了。
“對了,你的賀禮呢,怎麽還不拿出來?”舒暮雪問。
夏湛忙讓小厮将賀禮拿過來,遞給溫小六,一臉的無所謂模樣,“喏,我的賀禮,不是什麽貴重物品,你将就着收下吧。”
“小姨,快打開看看,先前夏湛還一直跟我保密呢,我倒要看看這裏面到底是什麽。”
溫小六聞言,便笑着将盒子打開了。
見到裏面的東西,揚了揚眉,伸手拿了出來,“這禮物倒是我沒想到的。”
夏湛有些得意道,“想不到吧,這東西,可是我提前好久就開始踅摸了的,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你可要好好對待我的禮物才是。”
“你方才還是不是什麽貴重物品,讓小姨将就收下,怎麽現在又說準備了好久的?”舒暮雪毫不客氣的拆穿道。
夏湛:“.”
媳婦兒的胳膊肘怎麽總是朝着外面拐的?
這若是娶回去了,到底是他媳婦兒還是小六那臭丫頭的媳婦兒?
心内雖吐槽,面上卻不敢有半點反駁。
“我那不過是客氣兩句,就你還當真。”夏湛尴尬強辯道,“再說了,小六是你小姨,你又這麽看重她,她的賀禮我怎麽可能随便準備,是吧?”說完腆着臉沖着舒暮雪讨好的笑了笑,此時卻不敢再喊媳婦兒了。
舒暮雪聞言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這還差不多。”
謝金科伸手接過溫小六手中拿着的那本書,翻了翻,“倒确實費了些心思。”
“那是,爲了收這本書,我可是親自上門去讨要的,不然這書說不定就到了别人手中了。”
夏湛送的本書,是一本關于建造的孤本,再難找到。
先前那位韓師傅也曾提起過,說有這麽一本書,上面記載了不少關于前朝建築的方式及樣式,内容很多,也很有意義,隻不過卻因書下落不明,造成了大家都以爲此書已經失傳。
現在能被夏湛得到,也算是真的有心了。
此時雖已經下午,金烏西斜,但溫度卻比中午時沒有下降多少,照樣熱的人難受。
舒暮雪與夏湛待在溫小六的房間,涼爽的很,連動都不願意動,也不願意回去。
懶洋洋的說着話,任由時間緩緩流淌。
“你們在這裏坐着,我出去一下。”溫小六突然起身道。
“小姨,你去哪兒?”舒暮雪跟着站起身。
“有點事,你坐吧,一會就在這裏用晚膳,我讓人送些點心過來,你們也吃了消消暑。”溫小六将她按在位置上坐下道。
舒暮雪看着屋内的兩個男子,不是很想坐在這裏。
溫小六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來了,笑了笑道,“我去叫小珠過來,正好你在這裏,便教一教她針黹,這麽久了,我也隻來得及教了些基本的東西。”
“那好吧。”舒暮雪見溫小六這般堅決的樣子,點點頭。
溫小六出去後,安排好事情,便往秦嬷嬷的屋子走去。
“霜降,嬷嬷醒着嗎?”溫小六問。
“少奶奶,嬷嬷剛睡醒,您進去吧。”
“嗯。”
進屋之後,便見白露正坐在屋内看着賬冊,秦嬷嬷依靠在床頭坐着,精神算不上好,但比起那日看着卻好了不少。
“嬷嬷。”
“少奶奶來了。”秦嬷嬷也不做那客套之事,起身施禮了。
招手讓溫小六過去。
見站起身施禮的拜禮,溫小六擺了擺手,便在秦嬷嬷床邊坐下了。
“少奶奶,今日是您的生辰,老奴也沒準備什麽好東西,這個手镯,是老奴出嫁的時候,家裏給的陪嫁,陪了老奴四十年了,送給少奶奶,也算是讓您留個念想。”秦嬷嬷說着将手中的玉镯塞進溫小六手中。
“嬷嬷.”
“少奶奶,嬷嬷老了,雖然嬷嬷還想等着少奶奶的孩子出生,可老奴知道老奴的身體是什麽樣子,隻要姑娘萬事安康,老奴也就放心了。”
溫小六看着秦嬷嬷交代後事一般的話,眼眶止不住的酸,可她卻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軟弱。
若是讓嬷嬷看到自己這般模樣,放心不下,那豈不是白受了這麽多年嬷嬷的好。
“嗯,嬷嬷放心,小六長大了,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也一定會像嬷嬷和媽媽說的那樣,平安喜樂,健康安甯的。”
“好,好好。”秦嬷嬷知道她是看開了,真的明白了,緊握着溫小六的手,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
溫小六擔心秦嬷嬷的身體不能勞累太久,又說了一會話之後,便讓白露好好照看秦嬷嬷,自己則出去了。
再回到屋子時,屋内的氣氛許是因爲有小珠在,變得比之前熱鬧了許多。
桌上放着的下午茶也吃得差不多了。
“小姨,你總算回來了,”舒暮雪見到溫小六進門,便苦着臉道。
“怎麽了?”
“姐姐,好像是我太笨了,一直都做不好。”小珠歉疚着一張小臉道。
溫小六拿起小珠練習的布片,看着上面亂七八糟的針腳,忍不住好笑。
摸了摸小珠的頭頂,“好了,你還小,學這個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學會的,不用擔心。”
又看向暮雪,“你這耐心,還是沒什麽長進。”
“這可不能怪我,從小我便是這樣,已經改不了了。”舒暮雪破罐子破摔的模樣道。
溫小六搖了搖頭,不再說這事兒。
“好了,去用膳吧。”
幾人便往膳食廳的方向走去,隻是剛出房門,便覺一股熱氣鋪面而來,踏出去的腳,恨不得重新收回去才好。
“知了都熱的不願意張口了。”夏湛拿着扇子給舒暮雪扇了扇道。
“過幾日怕是有雨,下了雨便能涼快些了。”溫小六想到這般天氣,那些工人們還在做工,怕是容易中暑。
招呼管家過來,吩咐一番,這才跟上幾人去了膳食廳。
隻是才坐下,就有下人回報,說是金陵城有人來了。
(本章完)